殘陽如泣血,將江城碼頭染成一片猩紅。
雷烈站在破浪號的甲板上,指節緊扣船舷的青銅鉚釘,指腹被冰冷的金屬硌得生疼。
江風裹挾著淡淡的血腥味,混雜著碼頭特有的魚腥氣,在他鼻腔裡凝成令人窒息的粘稠。
雷隊,不對勁。
石敢當的流星錘在掌心轉得呼呼作響,鐵鏈纏碎的浪花濺在玄甲上,城樓上的玄甲衛旗倒了。
雷烈的目光穿透暮色,落在臨江的拱辰門上。
那麵曾在紅海戰役中染透鮮血的玄甲衛戰旗,此刻正歪歪斜斜地掛在旗杆上,旗麵被撕裂成不規則的破布,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極了瀕死野獸的哀鳴。
更令人心驚的是,城門兩側的箭樓上,本該鎮守的玄甲衛士兵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排舉著白旗的人影,素白的布料在殘陽下泛著詭異的光。
蘇清依突然攥緊了雷烈的衣袖,指尖的冰涼透過粗布傳來。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城門正中的橫梁——那裡釘著件熟悉的玄鐵義肢,斷口處的齒輪還在微微顫動,手腕內側的蛇形紋身被乾涸的血漬覆蓋,卻依然能辨認出那是趙猛的標記。
是趙猛的胳膊。
蘇清依的聲音帶著哭腔,銀鏈上的七枚玉佩突然同時發燙,他們把義肢當戰利品示眾。
雷烈的脊柱突然傳來鑽心的灼痛,那一顆鎢鋼彈頭像是被城門上的景象點燃,在第三腰椎裡瘋狂跳動。
他想起三天前趙猛在磚窯廠立誓時的模樣,這個斷了左臂的漢子單膝跪地,玄鐵義肢重重砸在地上:雷隊信我,307小隊絕無叛徒!
輪船剛抵岸,碼頭上便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三百名玄甲衛士兵列成方陣,玄色甲胄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手裡的長槍卻齊刷刷地指向天空——這是玄甲衛最高規格的投降禮。
為首的校尉左臉有一道月牙形疤痕,雷烈認得他是林溪的副手,此刻卻麵無表情地盯著甲板,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雷梟將,都護令在此。
校尉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摩擦,將一卷明黃綢緞擲在雷烈腳邊,九商盟餘孽已清,江城暫由雷煞都護接管,請即刻卸甲入城。
雷煞?
石敢當的流星錘突然砸在船舷上,鐵鏈震落的木屑裡混著三枚彈殼,老子隻認雷隊!那姓雷的雜碎算哪根蔥?
雷烈彎腰拾起綢緞的刹那,眼角的餘光瞥見碼頭石階上的異樣。
林溪的棕色藥劑箱側翻在第廿三級台階,裡麵的玻璃安瓿碎了滿地,淡綠色的液體在石板上彙成小溪,散發出與噬心彈相同的苦杏仁味。
其中一支未碎的安瓿上,貼著的標簽被人用匕首劃得粉碎。
你們對林醫官做了什麼?
雷烈的聲音突然壓低,後心的護臂自動展開,三根骨刺地彈出,在暮色中閃著寒芒。
他認出藥劑箱鎖扣上的齒痕,與玄甲衛特製手銬的紋路完全吻合。
校尉的嘴角勾起抹詭異的笑:林醫官拒不交出噬心彈配方,已按叛黨論處。
他突然側身讓開,露出身後的囚車——林溪的白大褂被血染成深褐色,雙手反剪在身後,鎖骨處的彈孔還在滲血,卻死死咬著牙關,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雷烈身上,嘴唇無聲地開合著。
雷烈讀懂了她的唇語——小心雙生子。
就在這時,拱辰門突然傳來沉重的嘎吱聲。
城樓上的白旗緩緩降下,取而代之的是麵純黑的旗幟,中央繡著枚血色的狼頭,狼眼處的紅寶石在殘陽下閃著妖異的光。
一個穿著玄甲衛都護製服的身影出現在城樓中央,銀質肩章上的二字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哥,你可算回來了。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順著江風飄來,那人身形與雷烈一般無二,隻是左臉覆蓋著塊青銅麵具,麵具下的右眼泛著機械特有的紅光。
他抬手摘下麵具的刹那,雷烈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一張臉竟與自己如同一個模子刻出,唯有左眼是一顆閃爍著紅光的機械眼,虹膜上的齒輪紋路清晰可見。
雷煞?
雷烈的護臂骨刺突然繃直,指節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你沒死?
十二年前緬北叢林的記憶突然翻湧上來。
當時他抱著高燒不退的雙胞胎弟弟衝出重圍,卻在渡河時被叛軍的炮彈擊中。
他在下遊找回雷煞時,這孩子左臉已被彈片削去半片,左眼徹底失明,軍醫當時斷言絕無生還可能。
雷煞的機械眼突然發出蜂鳴般的輕響,紅光在瞳孔裡凝成狼頭形狀:托哥的福,被九商盟的人撿回去修好了。
他抬手拍了拍城垛,趙猛的玄鐵義肢突然墜落,重重砸在雷烈麵前的石板上,這些叛徒通敵賣國,我幫哥清理乾淨了。
清理?
雷烈的突然出鞘,刀身映出城門下的景象——三百名玄甲衛士兵的後頸都嵌著微型芯片,與林素白大褂裡的通訊器頻率完全一致,你把活人當傀儡,還有臉說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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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依突然發出一聲輕呼,爺爺的手劄從懷裡滑落,恰好攤在記載著雙生子的那頁。
泛黃的紙頁上,蒼勁的筆跡寫著:戊寅年生雙珠,一正一邪,同氣連枝,同生共死。
旁邊的插畫裡,兩個男嬰的額間都有一顆朱砂痣,與雷烈眉心的印記分毫不差。
原來你們是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