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連下了三日,濕冷的風裹著水汽鑽進窗縫,在雷烈書房的案幾上凝出細小的水珠。
窗台上三株龍葵被雨水澆得發蔫,葉片邊緣泛著反常的暗紅,像吸了血的綢緞,垂在陶盆邊緣輕輕晃。
雷烈指尖捏著父親遺留的鑄甲圖譜,泛黃的宣紙在指腹下沙沙響,翻到第十七頁時,指腹突然觸到夾層的硬邊,像藏著片沒磨平的玄鐵。
他小心挑開紙層,半張暗黃色的玄甲衛密令滑落在案,“肅清內奸”四個篆字用朱砂寫就,墨痕還帶著點發潮的潤意,顯然剛藏進去沒多久。
蘇清依端著薑湯走進來,白瓷碗沿沾著兩滴水汽,放在案幾時,碗裡的薑渣跟著漾起漣漪,恰好映出窗外爬牆的黑影。
她指尖剛碰到雷烈的袖口,就聽見簷下燕子驚飛的撲棱聲,抬頭時,七道黑影已像壁虎般貼在蘇家院牆上,玄甲上的狼頭紋被雨水衝得發亮,獠牙處還掛著水珠。
“是影衛。”
蘇清依的聲音輕得像雨絲,銀鏈在腕間悄悄繃緊,七枚玉佩墜子貼著袖口泛出微光。
雷烈“破陣”出鞘的輕響比雨聲還脆,黑沉沉的刀身剛離開刀鞘,就帶起股冷風,劈碎窗欞的刹那,木片混著雨水濺在案幾上,打濕了那半張密令。
為首的影衛踩著牆縫躍進來,玄甲上的水順著甲片往下滴,在青磚上積成細小的水窪,他突然抬手摘下麵罩,露出張與趙寒山一模一樣的臉,連左眉那道刀疤都分毫不差。
“戰尊大人,”男人的聲音裹著雨氣,像從冰水裡撈出來的,他叫趙默,是九商盟影衛的小統領,“九商盟的賬,您以為燒了貨輪就完了?”
雷烈的刀尖停在對方咽喉半寸處,刀身映出趙默眼底的陰鷙,突然注意到對方耳後有顆黑痣——趙寒山沒有這顆痣,是易容膏糊出來的假麵。
“趙寒山的臉,也敢拿來當幌子?”
雷烈的聲音裡沒帶火氣,卻讓案上的薑湯都跟著涼了幾分,脊柱裡的鎢鋼彈頭輕輕跳了跳,帶著熟悉的灼意。
趙默突然怪笑,指尖扣住腰間的銅哨,哨音還沒出口,蘇清依的銀鏈已纏上他的手腕,玉佩墜子狠狠嵌進對方皮肉,“九商盟就剩這點能耐,隻會裝成彆人的樣子?”
另外六名影衛同時拔刀,玄鐵刀身劃破空氣的銳響混著雨聲,卻在靠近雷烈三尺時突然頓住——是“破陣”刀身散出的龍氣,讓他們的刀身都跟著發顫,像被無形的手攥住。
“彆白費力氣了,”雷烈的刀又進半寸,刀尖已觸到趙默的玄甲,甲片下傳來心跳的震顫,“你們主子藏在哪?”
趙默突然往腰間摸去,雷烈以為是暗器,側身避開的瞬間,卻見他拽出個黑色錦囊,裡麵滾出三枚鎮魂鐵彈頭,在青磚上發出“嗒嗒”響,與雷烈脊柱的彈頭產生共鳴,連案上的密令都跟著微微顫動。
“主子說了,”趙默的嘴角滲出血絲,卻笑得更狠,牙齦都泛著青黑,“這些彈頭,是用當年玄甲衛戰俘的骨粉煉的,您要是不陪我們玩玩,蘇家今晚就會多七具‘影衛’的屍體,到時候,玄甲衛的名聲可就臭了。”
蘇清依突然拽了拽雷烈的袖口,眼神往窗外瞟——雨幕裡,二十多道黑影正圍著蘇家院牆移動,玄甲上的狼頭紋在遠處路燈下泛著冷光,比剛才來的影衛多了三倍,手裡還端著泛著幽藍的弩箭。
雷烈的刀沒動,指腹卻在刀柄上輕輕摩挲,他知道這些影衛是誘餌,真正的殺招在院牆外麵,而那三枚鎮魂鐵彈頭,恐怕還藏著引爆的機關,一旦碰到龍氣就會炸開。
趙默見他沒反應,突然張口咬向舌尖,雷烈眼疾手快,刀背重重砸在他下巴上,卻還是晚了半步——趙默已將一口黑血噴在彈頭,那些彈頭突然亮起幽藍的光,在青磚上滾向蘇清依的方向,像三條有毒的小蛇。
“清依躲開!”
雷烈的吼聲混著雨聲,伸手去撈彈頭的刹那,掌心突然傳來灼熱——是脊柱彈頭的共鳴,讓那些鎮魂鐵彈頭在半空中停住,像被無形的網兜住,藍光漸漸黯淡。
趙默趁機往後退,撞開另一扇窗就要跳出去,石敢當的流星錘卻突然從巷口飛來,鐵鏈纏著他的腳踝,“狗娘養的,敢在蘇家撒野,當老子不存在?”
鐵鏈勒緊的瞬間,趙默的玄甲突然裂開,裡麵滾出個微型炸藥,引線已被雨水打濕,卻還在冒著細小的火星——是九商盟特製的“水不熄”炸藥,就算泡在水裡也能引爆,外殼上還刻著極小的狼頭紋。
雷烈的“破陣”突然橫掃,刀風將炸藥劈成兩半,黑色的藥粉撒在雨水裡,泛起淡淡的青煙,而趙默已被石敢當的鐵鏈拽到巷口,流星錘的鐵球正對著他的太陽穴,鏈環上的倒刺都快貼到皮膚。
“說!你們主子是誰!”
石敢當的吼聲震得雨珠都跟著顫,卻見趙默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喉嚨裡發出嗬嗬的響,嘴角溢出黑血——是藏在假牙裡的劇毒,已經順著唾液滲進喉嚨,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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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依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地上的鎮魂鐵彈頭,銀鏈突然發出蜂鳴,鏈墜的紅光越來越亮,“這些彈頭裡有追蹤器,剛才的共鳴,恐怕已經把我們的位置傳出去了,院牆外麵的影衛,隻是來探路的。”
雷烈望著巷口越來越近的黑影,又看了看案上那半張“肅清內奸”的密令,突然明白——九商盟的餘孽不是來報仇的,是想借著影衛的襲擊,引出藏在蘇家的內奸,而那枚密令上的墨跡,說不定就是內奸剛留下的,故意讓他發現,好打亂他的判斷。
簷下的雨水還在往下滴,打在青石上發出“嗒嗒”的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廝殺倒計時,而雷烈知道,這場雨,恐怕還得下很久,直到把所有藏在暗處的鬼,都衝出來見光,把所有沒算完的賬,都一筆一筆清乾淨。
第392章古刹殺機
晨霧裹著靈隱寺的檀香tanxiang)漫過石階,露水滴在青石板上,暈開細小的濕痕,像誰偷偷抹的淚。
雷烈站在寺門前,望著大雄寶殿泛出的青光,那光裹著股冷意,不像香火熏出的暖光,倒像玄鐵在低溫下的寒芒。
十八尊羅漢像在殿內列成兩排,泥塑的手掌結著不同的印,眼珠卻泛著反常的金屬光澤,朝陽透過窗欞照進去,竟折射出冷冽的光,跟影衛玄甲上的狼頭紋遙相呼應。
他指尖剛碰到殿門的銅環,就聽見石敢當的粗嗓門從身後傳來,流星錘的鐵鏈拖在石階上,劃出火星:“雷隊,這群龜孫子跑這兒躲著,是想借菩薩擋刀?”
石敢當說著就揮起流星錘,鐵鏈帶著呼嘯砸向殿前的香爐,青銅香爐“哐當”一聲裂成兩半,香灰混著火星濺在羅漢像底座,卻沒燙出半點痕跡——底座是玄鐵鑄的,藏在泥塑下麵。
就在香爐碎裂的刹那,最左側那尊舉著降魔杵的羅漢像突然轉動,泥塑外殼“哢嗒”裂開,露出後麵黑漆漆的密道,風從裡麵吹出來,帶著股生鏽的鐵味。
“想跑?”石敢當怒吼著就要追,卻被雷烈伸手攔住,指腹指向密道口的地麵,那裡有三枚細小的玄鐵釘,釘尖朝上,泛著幽藍的毒光。
七名影衛已像壁虎般鑽進密道,最後一個叫錢六的影衛轉身時,突然從懷中拋出枚煙霧彈,黑色的煙瞬間彌漫開來,寺內原本清雅的檀香突然變得刺鼻,像摻了辣椒麵,嗆得石敢當連連咳嗽。
“是鎖龍香!”蘇清依的銀鏈在腕間繃緊,七枚玉佩墜子貼著袖口泛出微光,她捂住口鼻,聲音發顫卻清晰,“能麻痹玄甲衛的戰力,吸入多了會暫時動不了!”
雷烈“破陣”出鞘的輕響壓過咳嗽聲,刀身劃開煙霧的刹那,正好撞見錢六要鑽進密道,蘇清依的銀鏈已像靈蛇般竄出,鏈墜精準纏上對方的咽喉,玉佩嵌進皮肉,泛出淡淡的紅光。
錢六的喉嚨裡發出嗬嗬的響,手卻往脖頸處摸去,雷烈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尖觸到塊冰涼的硬物——是塊巴掌大的青銅令牌,上麵“天樞”二字用陰刻手法雕成,紋路跟周都護那枚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是九商盟的人。”
蘇清依湊過來,銀鏈還纏著錢六的咽喉,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這令牌是玄甲衛都護府的製式,隻有核心層才配用,他們是叛徒!”
錢六突然發力掙紮,牙齒死死咬向舌尖,雷烈反手扣住他的下巴,卻還是晚了半步——對方牙齦裡藏著的劇毒已化在唾液裡,黑血順著嘴角往下淌,眼睛很快失去神采,隻剩僵硬的手指還攥著令牌。
石敢當一腳踹在錢六的屍體上,怒火讓他聲音發啞:“狗娘養的玄甲衛叛徒!拿著都護府的令牌,乾著通敵的勾當,死後都沒臉見列祖列宗!”
雷烈捏著那枚青銅令牌,指尖能摸到刻痕裡的銅綠,令牌背麵還藏著道極細的紋路,像幅微型地圖,標注著某處山穀的位置,旁邊刻著個極小的“龍”字。
密道深處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混著風的呼嘯,像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裡麵蘇醒,震得殿內的羅漢像都跟著微微晃,泥塑的碎屑落在地上,發出細碎的響。
“裡麵有東西。”
雷烈將令牌揣進懷裡,“破陣”的刀身對著密道泛出微光,刀身映出的密道深處,隱約有紅光在閃,像無數雙眼睛在黑暗裡盯著他們。
蘇清依的銀鏈突然指向殿內的供桌,桌布下麵露出半截玄甲片,甲片上的玄鳥紋缺了右翼,跟雷烈潛龍符上的殘缺一模一樣,顯然是玄甲衛舊部留下的。
“他們把這裡當據點,還藏了玄甲衛的東西。”
蘇清依伸手掀開桌布,下麵壓著本泛黃的冊子,裡麵記著密密麻麻的人名,每個名字後麵都畫著勾或叉,勾著的名字旁標著“已策反”,叉著的名字旁寫著“清除”,最上麵一行寫著“天樞計劃”。
石敢當湊過來一看,氣得鐵鏈都跟著抖:“這群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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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自己人都害!
雷隊,咱們現在就衝進去,把裡麵的叛徒全揪出來!”
雷烈卻搖了搖頭,指尖劃過冊子上的“天樞計劃”,又摸了摸懷裡的令牌:“他們故意留下這些,是想引我們進密道,裡麵八成有陷阱。”
話音剛落,密道裡的齒輪聲突然變急,緊接著傳來重物墜落的悶響,像是有人在裡麵封死了後路,隻留下殿內的羅漢像和那本名冊,像個張開的誘餌,等著他們往裡跳。
晨霧漸漸散了,朝陽照進大雄寶殿,落在十八尊羅漢像上,那些鎮魂鐵鑄的眼珠在光下愈發冷冽,仿佛在無聲地嘲笑——這場針對玄甲衛的陰謀,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連千年古刹都成了藏刀的鞘。
第393章碑刻秘聞
密道儘頭的石壁沾著潮濕的黴味,青灰色石麵上刻滿玄甲衛古文,筆畫深嵌石縫,像用戰刀一筆筆鑿出,邊緣還留著未磨平的毛刺。
雷烈舉著從影衛身上搜來的火折子,橘紅色火光在字縫間跳動,照亮最深處一行扭曲的銘文,指尖剛觸到石麵,就覺脊柱裡的鎢鋼彈頭輕輕發燙,像在呼應文字裡的秘密。
他逐字辨認,喉結緩緩滾動,翻譯出的內容讓指尖驟然發顫:“戰尊血脈需以鎮魂鐵淬體,每淬煉一次,折壽一載zai)。”
火折子的火星突然濺落,燙在石麵上,卻沒留下半點痕跡——這石壁混了龍骸粉末,比玄鐵還硬,是初代戰尊時期的遺存。
石敢當看得不耐煩,一拳砸在石壁上,指節撞得發麻,碎石簌簌落下,露出裡麵藏著的塊血玉,鴿卵大小,玉上的龍紋蜿蜒如活物,鱗片紋路與雷烈脊柱彈頭分毫不差地對應。
“這破玉有啥用?”
石敢當揉著拳頭,流星錘的鐵鏈在身後晃了晃,卻見蘇清依突然湊上前,銀鏈纏上血玉邊緣,七枚玉佩墜子泛出紅光。
“是初代戰尊的淬體玉。”
蘇清依的指尖拂過玉上的細紋,聲音輕得像密道裡的風,“旁注寫著,用鎮魂鐵裹玉淬體,能增戰力卻耗壽元,你父親當年偷換鎮魂鐵,是故意讓你避開這折壽的淬煉。”
雷烈的指腹摩挲著血玉,冰涼的玉溫透過指尖傳來,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他手腕的力道,當時隻當是不舍,此刻才懂那是藏了半生的苦心,複雜的情緒在心底翻湧,連呼吸都跟著沉了幾分。
火折子突然“噗”地滅了,密道陷入一片漆黑,緊接著傳來佛像轉動的哢嗒聲,十道黑影從暗處竄出,玄甲上的狼頭紋在微光中泛著冷光,為首者叫鄭奎,是影衛的副統領,手中握著柄長鞭,鞭身是用鎮魂鐵鏈擰成,泛著幽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