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再次回到客棧,何季蓉將大夥兒喚至一處。
“老鄭的後事已了。諸君早做準備,”何季蓉開口道,“這兩日添補齊物資,車隊便不日南下。”
眾人默默頷首。
何季蓉目光轉向徐掌櫃:“徐伯父,老鄭走了,空缺的人手您心中可有合適人選?再者,往後行程至宿州,便是水路居多,需得熟識水上事務的行家。”
徐掌櫃略作沉吟,撫須道:“回小姐,此事老朽已有計較。”言罷,他身後閃出一人,跨步站到堂前。
此人約莫二十三四年紀,目如鷹隼,身長八尺,雙臂筋肉虯結,甫一立定,恰似一杆鐵標槍釘入地麵,身形挺拔得驚人。肩寬背厚,腰身卻收束得緊實有力,顯是久經錘煉、勻稱精悍的體魄。一身洗得微泛灰白的青色勁裝緊裹身軀,勾勒出充滿爆發力的線條,不見絲毫臃腫虛浮,隻有緊致的力量感。
其麵容冷硬如刀劈斧鑿,眉骨微隆,鼻梁筆直若懸膽,下頜棱角分明似磐石邊緣。僅僅立於堂前,悄無聲息,便仿佛一股沉穩的“勢”無形撐開一片空間。那是曆經千錘百煉而來的厚重自信,源於絕對的實力與坦蕩的擔當。
徐掌櫃向眾人道:“此乃杜伏威將軍義子,王雄誕將軍。此番請王將軍護送諸位南下,正是再妥當不過了。”
觀其模樣,眾人紛紛稱善點頭。何季蓉亦展顏笑道:“日後便有勞王將軍了。”
王雄誕隻略一拱手,沉聲道:“是。”隨即退至堂下侍立,再無多言。
何季蓉又與徐掌櫃商議了些車隊瑣務,便遣眾人各自回房歇息。
江寒正欲離開,卻被何季蓉的近身侍女喚住,傳話道:“小姐在舊處等您。”
“‘舊處’?”江寒乍聽之下微感詫異,隨即恍然,“哦,蓉兒是說房頂吧。”
這一幕恰巧落入梁文君眼中。她此時卻叫住了正欲離去的徐掌櫃:“徐掌櫃,今日觀中所見那位司空子道長,您可知曉?”
徐掌櫃撚須微思,道:“說來慚愧,老朽也是初見。往昔法事,皆是玄空子道長應承。老朽曾問過他,說是師弟司空子道長遊方天下,恰巧近日落腳宋城,方有此機緣。玄空子道長乃有道之士,他的師弟想來亦非凡俗之輩。怎麼,梁小娘子有甚疑問?”
“倒也無事,”梁文君淺淺一笑,“隻前幾日機緣巧合,曾得司空子道長為我卜過一卦。”
“哦?”徐掌櫃笑問,“不知結果如何?靈驗否?”
梁文君的笑意裡帶著幾分思量:“道長言語寥寥,點到即止,其中玄機,尚需晚輩仔細參悟。”
徐掌櫃頷首讚道:“真正的高人啊。天機不可儘泄,命數自在人心,誠然如此!”說罷便笑著告退了。
回到房中,梁文君不禁又想起司空子道長最後贈她的話:【命裡莫貪緣分,智慧本在心中,兩手空空如也,方可羽化乘風。】這話是在點醒她,莫要太過執著?可她執著的,又是什麼呢?思及方才何季蓉侍女獨喚江寒的舉動,心緒又有些紛亂起來。或許在梁文君心裡,“放下”二字,終究是太難了。
房頂。
果然,何季蓉正坐在那熟悉的瓦脊上。
“嘿,我要是壓根兒沒想起來你指的‘舊處’是哪兒,可咋辦?”江寒幾步跨上屋頂,挨著何季蓉坐下,張嘴就問。
何季蓉嫌棄地哼了一聲,扭過頭道:“你若是蠢笨至此,那本小娘子不要你便是了!”
江寒立刻順杆兒往下滑,故意揶揄道:“不要拉倒!哥堂堂七尺男兒,還怕找不著媳婦兒?”
“你!你!!氣死我了!”何季蓉一聽,抬手作勢要打。但那手隻是高高揚起,又輕輕落下,緊接著她便狠狠把頭扭到另一邊,“不理你了!”
江寒笑嘻嘻地又往她身邊蹭了蹭:“說著玩兒呢,蓉兒彆當真,氣大傷身啊。”
何季蓉這才微嗔著,將頭輕輕靠上他的肩頭,幽幽道:“今晚的月亮真圓。”
江寒也仰首望著天際那輪滿月,隨口應道:“嗯,可不是麼,真圓。”
何季蓉的聲音低了下去:“圓月象征團圓……可身邊的人,卻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言語間儘是黯然神傷。
江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溫言道:“此事古難全。不過咱倆還能坐這兒一塊看月亮,比起獨自一人,也算是挺圓滿的。”
何季蓉歎口氣,更往他懷裡縮了縮:“可我害怕……真的好怕,怕有一天連你也……”
“打住打住!”江寒看她又要鑽牛角尖,趕緊截住話頭,“你看你這又胡思亂想。除非你親口攆我走,否則我怎會離開。”
何季蓉立刻抬起頭,斬釘截鐵地說:“我絕不會那樣做!”
“這不就結了?”江寒鬆了口氣,語氣輕鬆起來,“所以啊,彆瞎想這些沒影的事兒。”
兩人依偎片刻,靜享夜色。過了一會兒,江寒又想起一事,問道:“哎,剛才徐掌櫃說的那位杜伏威將軍?你跟他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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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何季蓉調整了下姿勢,尋回舒適的依偎角度,“他算是家父的忘年之交。家父很早就幫扶過他。後來他成了江南道響當當的人物,也始終念著家父的恩情,待何家一直恭敬有加。”
“哦,這樣……”江寒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怎麼?你聽說過他?”何季蓉歪頭看他,有些好奇。
“名字有點耳熟,”江寒撓撓頭,努力在來自後世的模糊記憶裡搜尋,“但具體乾了啥事兒……嘖,好像堵住了,回頭想起來再說吧。”
何季蓉看著他思索的模樣,眼波流轉,忽然換了個話題:“喂,你那‘妹妹’,梁文君……你打算怎麼安排她?”
“誰?誰妹妹?”江寒故意裝傻充愣。
何季蓉毫不客氣,抬手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好好說話!我是問你,打算怎麼安置她?總不能真讓她跟著咱們一輩子吧?”
江寒望著遠處沉沉的夜色,語氣坦然中帶著點無奈:“你既擺明了不待見她,我能怎麼辦?先帶著唄。等到了江南,我跟你去見嶽父…呃,拜見令尊大人。到時給她在城裡安置個住處,若住得慣便讓她待著,若住不慣,她想去哪兒就隨她去,咱們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這麼著,也算對得住她對我的恩德了。”
“嗯,這還差不多。”何季蓉滿意地應了一聲,恰逢一陣微涼夜風拂過,何季蓉一激靈,不由得更深地偎進了江寒溫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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