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雲開雨霽_這就是你的宿命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85章 雲開雨霽(1 / 1)

第二日,雲開雨霽,陽光自破敗的窗隙漏入,在潮濕的地麵上投下斑駁光影。

江寒自昏沉中蘇醒,尚未睜眼,先嗅到一縷混著米香的暖煙。他艱難側首,見梁文君正背對他跪坐在炭爐前,執勺緩緩攪動陶甕中的粥。青煙繚繞間,她往日流光溢彩的雲錦襦裙已換成粗麻布衣,發間金簪亦被一根木簪取代——竟是洗儘鉛華,宛若尋常村婦。

江寒怔怔望著梁文君的背影。想起之前洛陽初逢,東市長街的她千嬌百媚,而後又見翠香樓內,她翩翩起舞,石榴紅裙裾拂起漫天飛花,似蝶穿牡丹,座中賓客擊案叫好、擲金如雨。彼時明珠耀目,何曾想過今日卻竟褪儘錦繡、荊釵素手,於荒山野廟間屈身熬粥,忍風受露,灰染鬢絲。

胸口刀傷驟然抽痛,他欲撐身而起,卻連指尖都難抬起。萬千心緒哽在喉間,最終隻化作氣若遊絲的一聲:“文君?”

梁文君正俯身攪動著甕中米粥,氤氳熱氣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她驀然回首,隻見江寒不知何時已睜開雙眼,正靜靜地望著她。

陶勺自她指間滑落,“鐺”地一聲墜入甕中,濺起幾點溫熱的粥糜。她急急起身,粗布裙裾拂過沾著草屑的矮凳,帶起一陣輕風。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床邊,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仿佛怕驚擾了什麼似的,輕聲喚道:“你醒了。”

晨光透過破廟窗欞的縫隙,斜斜照在梁文君臉上。江寒凝神望去,心頭不由一緊——她分明不過二十出頭,此刻卻麵色蒼白如紙,眼下泛著濃重的青灰,唇瓣乾裂無血,幾縷碎發被汗水黏在額角,整個人像是被風霜驟然摧折的花枝,透著一股強撐的疲憊。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胸腔劇烈起伏著,用儘氣力抬起沉重的手臂,顫巍巍地攥住她正要縮回的指尖。指腹觸及之處,再非昔日洛陽城中那撫琴調香的柔荑;掌根處布滿粗糙厚繭,虎口有新磨出的血泡,指節紅腫,指甲邊緣還帶著剝草藥留下的淡黃漬痕——這雙手,竟在短短時日內被磨難刻下如此深的印記。

千言萬語猛地哽在喉頭,撞得他眼眶酸脹。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唯有一滴滾燙的淚,不受控製地掙脫眼角,沿著蒼白的臉頰,緩緩滑落。

梁文君聞言一怔,慌忙將生著粗繭的手縮回袖中,指尖無意識地蜷緊。她隨即取出素帕,俯身拭去江寒頰邊淚痕,動作輕緩如拂羽。她唇角強牽起明媚弧度,眼睫卻低垂著不敢與他相觸,隻將聲線刻意揚起:“司空道長采藥去了……我熬了米粥,你得好生躺著。”語至尾音已帶微顫,忙轉身執勺攪動甕中粥糜,蒸汽氤氳模糊了她頃刻泛紅的眼眶。

梁文君轉身從陶甕中盛出半碗溫粥,細心地撇去了最上層的米沫。見江寒掙紮著想要抬手接過,她連忙將碗盞一偏,柔聲卻堅定地阻攔道:“傷口才結新痂,萬萬不可使力。”

說著執起木勺輕輕攪動,氤氳熱氣模糊了她眼底的憂色,“你早些好全,我也能少擔些心。此番若不是司空道長相助,我這般力氣哪能撐得住……”話音未落已將勺沿輕觸他唇畔,見他仍抿著嘴,不由蹙起眉頭佯嗔道:“聽話,張口——”,尾音倏然轉柔,像春風化雨般帶著令人心顫的溫軟,“乖,啊——”

江寒隻得依言微張開嘴,溫熱的粥便輕柔地送入他口中。梁文君一邊細心喂著,一邊刻意讓聲線顯得輕快,眼底卻凝著未散的後怕:“你可不能再動氣了……”她話音頓了頓,勺尖輕輕碰了碰碗沿,才又漾開一抹淺笑,“不過司空道長也說了,隻要好生將養,再過個把月便能進些葷腥了。”

梁文君語氣雖輕快自然,江寒卻知道,是眼前這女子在危難之際將他從水中拖至岸邊,撕下衣衫為他包紮傷口。他難以想象,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是憑著怎樣的意誌與氣力完成這一切的,其間艱難,足以映照出她骨子裡的剛韌與堅持。

一碗熱粥下肚,江寒隻覺得一股暖意緩緩滲入四肢百骸。他微微張口,聲音仍有些虛弱:“文君?”

梁文君正低頭整理碗勺,聞聲回頭,輕聲應道:“怎麼了?”

“謝謝。”江寒眨了眨眼,將湧至眼角的淚意逼退。

梁文君先是一怔,隨即唇角漾開一抹淺笑,語氣輕鬆地說道:“我當是什麼要緊事呢。”,她轉頭望向外頭,“天放晴了,我去把紗布和衣物洗了。你好好躺著歇息,不許亂動,知道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臉上,笑意溫潤如春陽,仿佛能將人心底的寒意都驅散。

江寒望著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梁文君端著木盆方才離去不久,門外便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司空子撩開破舊的門簾踏入屋內,肩頭還沾著幾縷山間的霧氣,手中提著一包用油紙裹好的乾糧,另一隻手上則拎著一捆新采的草藥,根須間還帶著濕潤的泥土。

他將東西擱在桌上,轉頭見到江寒睜著眼,氣息雖弱但目光清明,便緩步走近床邊。司空子細細打量了一下他的氣色,嘴角微露一絲寬慰,聲音低沉而平和:“醒了?身上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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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聞聲,緩緩側過頭來。他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聲音輕緩卻清晰:“方才……文君喂我吃了些粥,腹中暖和,感覺好多了。”他稍歇片刻,積蓄了些許力氣,複又鄭重言道:“此番劫後餘生,全賴道長竭力相救。此恩……江寒沒齒難忘。”

司空子沉沉歎出一口氣,目光投向門外正晾曬衣衫的梁文君,搖頭道:“唉,真正將你從鬼門關拽回來的,是她。”他咬下一口乾餅,咀嚼片刻,又續道,“我見到你時,你傷勢極重,但傷口已粗略包紮、止血也算及時,這才保下一線生機。”他語聲低沉,似裹著煙火與舊事,“來到這破廟後,你幾度瀕危,是女娃衣不解帶、日夜守在你床前。她將自己所有的綢衣、首飾儘數托我典當,換來銀錢求藥問醫……若無她這般拚死守護,莫說是我,縱是大羅金仙也難救你。”

言罷,他轉頭凝視江寒,眼底情緒複雜,終又化作一聲苦笑:“你這小子,當真是身在福中而不自知啊。”

江寒默然不語。梁文君的情意,他豈會不知?自洧州一路而來,她眼中深藏的關切、無聲的守候,他皆看在眼裡。隻是他心似寒潭,心裡隻有何季蓉一人,再容不下其他。當初與她同行,與其說是憐惜,不如說是亂世中不忍見她飄零遇險——正如昔日護張婉華周全一般,他隻望她能安穩的在亂世中活著。

念及此,江寒胸中如壓巨石。他自知自私,一邊無法許她將來,一邊卻被她舍命相救、傾儘所有的照拂。這份情債日複一日沉重,幾乎叫他難以喘息,而他更未料到,這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裡竟藏著如此決絕的剛韌。

司空子吃完了東西,緩步至江寒床邊坐下,目光沉靜如古井:“你素來聰慧,當知世間諸多事,非人力所能挽回。”他聲調低沉,似含無儘滄桑,“裴家傾覆、何氏零落,乃至王雄誕小將軍因私放你而獲罪下獄、生死難測……你我皆無力回天。眼見故人紛紛離去,其中道理,你應該明白。”

言罷,道長輕歎一聲,目光轉向門外正忙碌的梁文君,終又輕聲說道:“女娃很好。何去何從,你好自斟酌。”

江寒良久無言,窗外風過樹梢,仿若歎息。最終,他隻低聲道:“多謝道長指點。”

“世情冷暖,如人飲水,個中滋味,唯有自嘗。”司空子輕歎一聲,目光似望穿了世間聚散,“待你傷勢稍愈,貧道便該告辭了。餘生漫長,望你二人靜心將養,珍重此生。”

梁文君捧著洗淨的衣物踏入屋內,一眼便瞧見江寒蒼白疲憊的麵容。她立即蹙起眉頭,快步走到床前,目光在道長與江寒之間流轉,語氣裡帶著幾分心疼與嗔怪:“道長,您怎麼又與他聊這般久?他傷勢未愈,元氣尚弱,哪經得起這樣勞神?”

司空道長撚須輕笑,眼尾漾起細碎笑紋,打趣道:“貧道正說呢——文君姑娘既救了你性命,按老理兒應該以身相許。”他話音未落,梁文君霎時雙頰緋紅,如染晚霞。她慌忙低頭絞著衣角,聲若蚊蚋:“道長…您、您這說的是什麼話!”耳根卻早已紅透。

司空子見狀笑意更深,轉而向江寒擠眼:“怎不是好話?江寒,你說是與不是?”

梁文君聞言更是連脖頸都泛起緋色,指尖無措地拂過鬢邊碎發。江寒凝望她羞窘模樣,心頭如擂戰鼓,正待開口,卻忽覺胸口劇痛襲來,不禁悶哼一聲,額間瞬間沁出冷汗。

梁文君聞聲倏然抬頭,見他麵色慘白,當即撲至床前。隻見雪白繃帶上已滲出一抹暗紅,她急取絹帕輕拭他額角汗珠,指尖微顫。

司空子俯身檢視,緩聲道:“進食後氣血湧動,傷口若有反應也是常理,且待換藥便好。”梁文君立即轉身取來潔淨紗布,步履匆匆間裙裾翩飛。

初次清醒換藥,三十餘長的刀傷猙獰外露。江寒痛得指節發白,齒關緊咬,忽覺一隻溫軟的手輕輕覆上他緊攥的拳。梁文君跪坐床邊,執意將他顫抖的手攏入掌心,指尖暖意如春溪般緩緩渡來。江寒深吸一口氣,終將痛苦咽回喉中。

待司空子包紮妥當,頷首道:“創口收束較昨日更佳,但仍需靜養。”

梁文君聞言眉眼頓舒,唇角漾起淺淺梨渦,似春風拂過初融冰湖。

江寒凝視她歡欣側臉,胸中濁氣漸散,恍惚見破曉天光穿透長夜——或許凜冬雖厲,終有雪融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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