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安排給“林景”的宅邸,淩燼屏退下人,獨坐書房。
窗外月色清冷,映照著他凝重的麵容。今晚胡風客棧的經曆,如同走鋼絲般驚險,此刻回想起來,仍覺後怕。血鈴最後的眼神,李文淵意味深長的話語,京兆尹官差恰到好處的出現,這一切絕非巧合。
他點燃燭火,鋪開紙張,將今晚的細節一一記錄下來,尤其是血鈴關於“地圖”的試探,以及李文淵出現前後所有人的反應。寫完後,他吹響了一支特製的竹哨,聲音低沉,穿透力卻極強。不多時,一道黑影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翻窗而入,是負責與他單線聯係的九離宗暗衛。
“速將此信送至郡主手中,務必親自交到她手上。”淩燼將封好的信箋遞過去,沉聲吩咐。
“遵命。”暗衛接過信箋,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夜色中。
淩燼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陣疲憊。這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比當年在千軍萬馬中衝殺更耗心神。他不僅要在血鈴麵前扮演好“林景”,還要時刻提防可能來自各方的暗箭。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窗外傳來三聲輕微的叩擊聲,是暗衛回來了。
“郡主有何指示?”淩燼立刻問道。
暗衛低聲道:“郡主已閱信。
她讓屬下轉告將軍:李文淵之事,她會親自查證,將軍不必過於憂慮,但需加倍小心。血鈴既已起疑,後續接觸恐更危險,望將軍權衡利弊,可暫緩接觸,以靜製動。另外,郡主提醒,北漠使團近日或有異動,請將軍留意鴻臚寺方向。”
以靜製動?淩燼沉吟片刻,搖了搖頭。現在退縮,隻會讓之前的努力前功儘棄,更會坐實對方的懷疑。
血鈴和“辰砂”就像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你越退縮,它們越會伺機而動。
唯有保持接觸,才能尋得破綻。
“回複郡主,淩某明白。但此時不宜退縮,我會見機行事。”淩燼做出了決定。
暗衛領命而去。
接下來的兩天,淩燼果然沒有再去百戲街,也沒有主動聯係血鈴。他像真正的商人一樣,忙於“生意”,巡視店鋪,與各路商人應酬,仿佛那晚的宴會隻是一段無關緊要的插曲。但他暗中加強了對胡風客棧和鴻臚寺彆館的監視。
血鈴那邊也異常安靜,沒有再發出邀請,舞團依舊每日在百戲街表演,但她本人似乎深居簡出。這種暴風雨前的平靜,讓淩燼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
第三天下午,淩燼正在一家茶樓與一位來自波斯的香料商人談生意,一名小廝打扮的人匆匆走來,遞給他一張折疊的紙條:“林老爺,有人讓小的把這個交給您。”
淩燼心中一動,展開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娟秀的字跡:“今夜子時,城南廢棄磚窯一見。事關地圖,盼君獨往。”落款處,畫了一個簡單的鈴鐺圖案。
血鈴!
她終於又行動了!
地點選在城南廢棄磚窯,那裡遠離城區,荒無人煙,顯然是進行秘密交易的理想場所,但也同樣是殺人越貨的絕佳地點。“盼君獨往”四個字,更是充滿了誘惑與危險。
淩燼不動聲色地打發走小廝,繼續與波斯商人談笑風生,心中卻已飛速盤算起來。去,還是不去?
去,必然是龍潭虎穴,血鈴很可能已經布下陷阱。
不去,則可能錯失獲取“地圖”線索的良機,也會讓血鈴更加確信他的身份有問題。
權衡再三,淩燼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險中求勝,是他唯一的選擇。但他絕不會真的“獨往”。
回到宅邸,他立刻進行部署。他挑選了兩名最精乾的九離宗高手,讓他們提前潛入磚窯附近,占據有利地形,暗中策應。同時,他檢查了隨身攜帶的武器和暗器,又將蕭煜給的簡化版清心丹含了一粒在舌下。最後,他在貼身的衣物內襯裡,縫進了一小包特製的磷粉,關鍵時刻可製造混亂留下追蹤線索。
子時將近,帝都陷入沉睡。淩燼換上一身利於夜行的深色勁裝,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鬥篷,如同暗夜中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向著城南方向潛行。
廢棄磚窯位於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上,殘垣斷壁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巨獸的骨架,顯得陰森可怖。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腐敗植物的氣味。
淩燼在距離磚窯百步之外停下,凝神感知。周圍一片死寂,連蟲鳴聲都聽不到,這反常的寂靜本身就預示著危險。他打了個手勢,示意暗中的同伴提高警惕,然後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磚窯最大的那個窯洞口。
窯洞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淩燼站在洞口,沒有立刻進去,沉聲道:“血鈴姑娘,林某應邀而來。”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隨即一點昏黃的火光亮起,照亮了血鈴那張美豔絕倫的臉龐。她獨自一人站在窯洞深處,手中舉著一盞小小的油燈,火光跳躍,映得她的笑容有些詭異。
“林老爺果然膽識過人,真的獨自前來。”血鈴的聲音在空曠的窯洞裡回蕩。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姑娘相邀,事關重大,林某豈能不來。”淩燼一步步走進窯洞,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窯洞內空間很大,堆放著一些破碎的磚坯和雜物,陰影幢幢,不知隱藏著什麼。
“地圖呢?”淩燼開門見山。
血鈴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舉著油燈,慢慢走向淩燼,淺褐色的眼眸在火光下閃爍著莫測的光芒:“地圖自然是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過在交易之前,血鈴有幾個問題,想請林老爺如實相告。”
“姑娘請講。”
“林老爺……真的隻是一個商人嗎?”血鈴在距離淩燼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如刀,仿佛要剖開他的偽裝,“那日李大人出現得如此巧合,京兆尹的官差更是來得蹊蹺。林老爺與官府,與鎮北王府,究竟是何關係?”
果然還是懷疑了!
淩燼心知此刻絕不能露怯,他冷笑一聲,語氣帶著被質疑的不悅:“林某行得正坐得直,不過是多交了幾個朋友,多做成了幾筆生意,難道這也有錯?血鈴姑娘若是不信林某,這交易不做也罷!何必在此浪費唇舌!”
說罷,他作勢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