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低級鬼將的稟報聲,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主殿空曠的寂靜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沈意棠原本半闔的眼簾倏然抬起,看似平靜的眸底深處,卻有一絲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逝。
忘川河!陽世生魂!強渡輪回!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本身就充滿了不尋常的意味。陰陽有序,生魂不入冥土,此乃鐵律。尋常生魂死後,自有陰差接引,按部就班走過黃泉路,接受審判,再入輪回。何來“強渡”一說?更何況,還能身負奇異法寶,擊傷冥界鬼兵?這絕非普通亡魂!
更重要的是,此事的發生地點——忘川河畔!這正是丙字叁佰貳拾號鬼娥遺言中提到的關鍵之地!“罪血為鑰,忘川底逆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是否與這隱秘的線索有關?還是說,僅僅是一個巧合?
沈意棠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但她麵上卻絲毫不顯,反而微微蹙起眉頭,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屬於“深居簡出冥妃”應有的疑惑與些許不悅:“陽世生魂?竟能闖入冥界,還傷了鬼兵?夜煞將軍既已前往,想必能妥善處置。此事……與本宮有何乾係?”她刻意放緩了語調,帶著一種疏離感,仿佛不願沾染這等麻煩事。
那鬼將垂首恭敬回道:“回夫人,按冥律,凡涉及陽世生靈擅闖冥界、擾亂秩序之重案,需上報幽冥宮備案。陛下常年閉關或巡遊各界,日常事務由夜煞將軍與巫祁總管協理。將軍言,夫人乃幽冥宮主母,此事關乎宮闈安寧,理當知曉。”
上報備案?主母知曉?沈意棠心中冷笑。這說辭看似恭敬,實則將她架在一個有名無實的位置上。夜煞讓她知曉,是真出於規矩,還是……另有深意?是想試探她的反應?或是借此事觀察她是否安分?
無論如何,這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地接觸到與“忘川河”相關事務的機會!她絕不能表現得過於急切,但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沈意棠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一絲疲憊與無奈,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既是宮規如此……罷了。那生魂如今情形如何?可曾查明其來曆與目的?”她將話題引向具體細節,表現出一種被迫履行職責的、有限度的關注。
鬼將答道:“據巡河夜叉報,那生魂乃是一名年輕男子,身著奇裝異服,不似本界之人。其魂魄凝實異常,遠勝尋常生魂,且手持一柄散發純陽氣息的短尺,威力不俗,方能傷我鬼兵。現被圍困於回魂崖下,因其負隅頑抗,且回魂崖地形特殊,靠近忘川主流,陰煞漩渦密布,故暫未強行擒拿,以免其狗急跳跳,墜入忘川,徒增變數。”
年輕男子?奇裝異服?非本界之人?純陽短尺?沈意棠越聽,心中的疑雲越重。這描述,與她所知的人間任何一派的修士都迥然不同。難道……是來自其他世界?抑或是……某種她所不知的隱秘傳承?
“既已圍困,夜煞將軍打算如何處置?”沈意棠繼續問道,語氣平淡。
“將軍之意,是先困其銳氣,再設法剝離其法寶,最後擒拿審問。若其冥頑不靈,便隻能……強行鎮壓,打入煉獄。”鬼將的聲音帶著森然寒意。
強行鎮壓……沈意棠指尖微微蜷縮。她對這個素未謀麵的生魂並無同情,但其身負的“純陽法寶”以及其可能知曉的、關於跨越陰陽界限的秘密,卻讓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純陽之力,正是冥界陰煞的克星,或許……能對她目前的處境有所幫助?甚至,可能與“罪血”、“逆鱗”這些線索產生某種關聯?
一個大膽的計劃,開始在她心中悄然成型。她不能親自去忘川河畔,那太過引人注目。但她或許可以……利用這個“報備”的機會,做點什麼。
“本宮知曉了。”沈意棠揮了揮手,語氣恢複淡漠,“此事既有夜煞將軍處理,本宮便不多過問。你退下吧,若有結果,再來稟報。”
“是!屬下告退!”鬼將躬身行禮,退出了主殿。
殿內重新恢複了寂靜。沈意棠靠在玉床上,閉目養神,腦海中卻飛速運轉。她需要確認一些事情。她輕輕敲了敲玉床的邊緣,發出細微的聲響。
一名輪值的鬼娥無聲地飄近。
“去取些‘靜心凝神’的熏香來,今日殿內似乎有些浮躁之氣。”沈意棠吩咐道,語氣隨意。
“是。”鬼娥應聲退下。
沈意棠看似閉目,精神力卻高度集中,仔細感知著殿內能量的細微變化。她需要判斷,在夜煞離開幽冥宮前往忘川河畔處理事務期間,宮內的監視力度是否會發生變化?巫祁的注意力,是否會被這件突發事件吸引過去?
片刻後,鬼娥取來了熏香點燃。淡淡的冷香彌漫開來。沈意棠能感覺到,殿外那股屬於夜煞的、如同磐石般穩固而充滿壓迫感的氣息,確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流動的、相對較弱的氣息在宮外巡邏——是常規的鬼衛。
而巫祁……他的氣息依舊隱匿在幽冥宮深處,難以準確捕捉,但沈意棠憑借冥妃印的微妙感應,能察覺到他的注意力似乎正投向宮外忘川河的方向。畢竟,陽世生魂強闖冥界,還帶有強大法寶,這絕非小事,足以引起這位內務總管的高度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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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之窗,或許已經打開了一條縫隙!
沈意棠沒有立刻行動。她依舊保持著“休養”的姿態,直到冥界的“夜晚”再次降臨,殿內光線變得最為黯淡,宮中的守衛似乎也進入了一種輪換後的短暫鬆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