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幽藍的光熄滅,房間裡最後一點人造光源消失,隻剩下窗外城市霓虹投射進來的、冰冷而模糊的光暈。
林峰癱坐在床沿,後背的冷汗被夜風一吹,激起一片細小的雞皮疙瘩。
橡膠手套和防水靴已下單,如同最後一道保險絲被強行接回,但那徹骨的寒意並未完全退去。
地圖上三個血紅的圓圈,在昏暗中如同三隻窺伺的魔眼,無聲地提醒著他:倒計時,最後一天半。
時間,不再是流淌的溪流,而是從懸崖邊緣瘋狂墜落的巨石!
他強迫自己再次站起,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昨夜的透支,但意誌如同冰冷的鋼纜,死死勒緊了這具疲憊的軀殼。
沒有時間休息!必須在今天,將一切瑣碎和漏洞徹底堵死!
第一站:加油站。給堡壘注入血液。
天剛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蘇醒。
林峰駕駛著那輛覆蓋醜陋鋼板、如同鋼鐵刺蝟般的墨綠色越野車,駛向郊區通往工業園方向的一個小型加油站。
引擎低沉有力的咆哮在清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引得幾個早起的路人投來詫異甚至略帶厭惡的目光。
林峰毫不在意,目光冷硬如鐵,隻關注著油表指針。
加油站隻有一個睡眼惺忪的年輕員工。
看到林峰這輛造型凶悍、車頂捆著油桶、車廂塞得嚴嚴實實的越野車,他明顯愣了一下。
“加滿。92。”林峰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遞過去兩張百元鈔票。
“呃…好的。”員工接過錢,開始操作油槍。
林峰則跳下車,動作迅捷地檢查輪胎氣壓、鋼板焊接處有無明顯鬆動,目光銳利地掃過車頂固定汽油桶的繩索,確認它們依舊緊繃如初。
金屬的冰冷觸感和汽油揮發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刺激著他的神經。
油箱加滿的提示音響起。
林峰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指著加油機旁邊堆放的幾桶未開封的玻璃水:“這些,我全要了。”
員工又是一愣,看看車,又看看林峰冷硬的臉,沒多問,默默地把幾桶玻璃水搬到林峰打開的後備箱角落。
林峰付了錢,上車,引擎轟鳴著,毫不猶豫地駛向下一個目標——那個臨時租用的、靠近廢棄罐頭廠倉庫的小倉庫。
倉庫位於工業園邊緣一條僻靜小路的儘頭,周圍是些半廢棄的廠房,雜草叢生。
林峰將車停在倉庫門口,鏽跡斑斑的卷簾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被拉起。
裡麵堆放著昨天采購的大部分壓縮餅乾、水、藥品和那十桶寶貴的汽油。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快速掃過物資堆,大腦飛速計算著越野車的剩餘空間和負重能力。
轉移!
必須將最核心、最不可或缺的生存物資轉移到車上,確保堡壘隨時可以機動!
那些體積龐大但相對次要的物資如部分水桶),隻能暫時留在這裡,作為後備隱藏點。
他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開始了又一輪高強度的搬運。
沉重的壓縮餅乾箱、成箱的藥品、幾個關鍵的工具箱……被他以最合理的空間利用方式,一件件重新塞回越野車那已經被填得滿滿當當的後備箱和後座空隙。
每一次彎腰、每一次托舉,酸痛的肌肉都在尖叫,汗水迅速浸濕了額發和衣背。
但他動作精準、高效,沒有絲毫拖遝,眼神專注得可怕,仿佛在進行一場關乎生死的精密手術。
當最後一箱關鍵的抗生素被塞進副駕駛座下那個預留的狹小空間時,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灼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倉庫裡悶熱得如同蒸籠。
林峰靠在冰冷粗糙的車門鋼板上,劇烈地喘息著,胸膛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
他看著被重新塞滿、幾乎連車門都快關不上的越野車,眼中沒有絲毫放鬆。
堡壘,終於完成了最後的武裝和補給。
它不再僅僅是一輛車,而是一個滿載著生存希望與血腥未來的移動要塞。
第二站:超市。最後的補給與……致命的偶遇。
下午,陽光毒辣。
林峰驅車來到市中心一家大型連鎖超市。
他需要補充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細節:大量食鹽保存食物、消毒)、幾大包白糖快速補充能量)、幾瓶高濃度維生素片長期缺乏新鮮蔬果的補充)、幾盒口香糖緩解壓力、保持口腔衛生),還有最重要的——幾大桶純淨水和一些高熱量巧克力。
超市裡冷氣開得很足,與外麵的酷暑形成鮮明對比。
明亮的光線,琳琅滿目的貨架,推著購物車悠閒挑選商品的顧客,空氣中彌漫著烘焙區傳來的甜膩香氣和生鮮區淡淡的魚腥味……這一切構成了一幅無比“正常”的浮世繪。
然而,在林峰眼中,這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虛假的濾鏡,如同舞台劇上精心布置的背景板,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推著一輛大型購物車,目標明確,動作迅捷,如同一個高效的掃貨機器。
鹽、糖、維生素、巧克力……成包成桶地扔進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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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生鮮區時,他看著那些擺放整齊、色澤鮮豔的蔬果,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三天後,它們將迅速腐爛,成為滋生蠅蟲和病菌的溫床。
他的購物車裡,隻有冰冷的、能長期保存的工業製品。
就在他彎腰從貨架底層搬起最後一箱24瓶裝的純淨水時,一個帶著誇張驚喜、如同指甲刮過玻璃般刺耳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臥槽!瘋子?!林峰!真是你啊!”
林峰的身體驟然一僵!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凍結了血液!
這個聲音……這個他曾在無數個被背叛的痛苦噩夢中反複咀嚼的聲音!刻骨銘心!
他緩緩直起身,每一個關節的動作都仿佛帶著千鈞重負。
轉過身,臉上所有的表情在瞬間被強行抹平,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
他看到了那張臉——前世在他最虛弱、最需要幫助時,毫不猶豫地將他推入屍群,隻為搶奪他身上僅存半包餅乾和那把豁口砍刀的“發小”,趙凱!
趙凱穿著花裡胡哨的潮牌t恤,頭發染了一撮刺眼的黃毛,臉上帶著一種毫無心機的、誇張的笑容,正用力拍著身邊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伴。
他幾步竄過來,熟稔地一拳錘在林峰肩膀上,力道不輕。
“嘿!發什麼呆呢!不認識兄弟了?”趙凱笑嘻嘻地,目光掃過林峰購物車裡那堆積如山的鹽、糖、水和巧克力,又看了看林峰身上那件沾染著機油汙漬、洗得發白的舊t恤,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隨即被更濃的“關切”取代,“我靠,瘋子,你這是乾嘛呢?開小賣部啊?還是世界末日要來了,你準備在家宅到天荒地老?”他說著自以為幽默的俏皮話,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引得旁邊的女伴也跟著掩嘴輕笑。
林峰的手指在購物車冰冷的金屬扶手上猛地收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毒蛇般從脊椎骨竄起,瞬間衝上頭頂!
前世被推入屍群時那絕望的嘶吼、腐屍的腥臭、利爪撕裂皮肉的劇痛……無數畫麵在腦中瘋狂閃回!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齒咬碎的聲音!
殺了他!現在就殺了他!用消防斧劈開他那張虛偽的笑臉!
這個念頭如同岩漿般噴湧而出,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
身體的本能在瘋狂叫囂,肌肉緊繃,腎上腺素急速分泌。
他握著扶手的指節發出輕微的“哢吧”聲。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強行將這沸騰的殺意死死壓了下去!像用萬鈞巨石堵住了即將噴發的火山口!
不行!現在不行!
超市裡到處都是監控!周圍還有那麼多目擊者!
為了一個垃圾,把自己提前暴露在秩序尚存的陽光下,賠上最後一天半的寶貴時間?愚蠢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