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後的那雙眼睛如同曆經風浪的老水手，銳利而深邃，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與警惕。她仔細地打量著我們，目光尤其在張起靈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覺到了他非同尋常的氣息，最後落在我身上時，那銳利中似乎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疑惑？
“你們……是誰介紹來的？”一個沙啞、乾澀，仿佛很久未曾與人交談的聲音從門縫後傳來。
我們不能暴露守夜人的存在，也無法確定短信的來源。張起靈沉默以對，我隻好硬著頭皮，半真半假地回答：“是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朋友。他提到了‘星槎’和‘引路符’，說阿婆您可能知曉其中的淵源。”
聽到“星槎”和“引路符”這兩個詞，林阿婆的眼神明顯波動了一下。她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門縫又開大了一些，露出了她完整的樣貌。
這是一位非常蒼老的婦人，臉上布滿了刀刻般的皺紋，皮膚被海風和陽光侵蝕成了古銅色，身材矮小乾瘦，但腰杆挺得筆直，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雙手，骨節粗大，布滿老繭和傷疤，那是一雙常年與大海和纜繩打交道的手。
“進來吧。”她側身讓開通道，聲音依舊沙啞，“外麵風大。”
我們道謝後，低頭走進了這間低矮昏暗的石屋。屋內陳設極其簡陋，隻有一張破舊的木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個土灶，但收拾得異常乾淨整潔。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魚腥味和一種類似檀香的草藥味。
林阿婆關上門，屋內光線更暗。她點起一盞小小的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她布滿皺紋的臉。她示意我們坐在床邊，自己則坐在那把唯一的椅子上，目光再次掃過我們。
“你們身上……有股不一樣的味道。”林阿婆突然開口，話語直指核心，“不是海的味道，也不是土的味道……是更古老，更……遙遠的東西。特彆是你，”她看向我，“你的魂火，很弱，但……很奇怪。”
我心中一震！這位林阿婆絕非普通漁婦！她竟然能隱約感知到我們身上沾染的青銅氣息和我的靈魂狀態！難道她也身負某種特殊的傳承或能力？
張起靈不動聲色，但身體微微前傾，處於隨時可以出手的保護姿態。
“阿婆慧眼。”我定了定神，決定坦誠部分事實，“我們確實經曆了一些非常之事，到過一些非常之地。此次冒昧來訪，實是為了尋找一件可能關乎無數人性命的物品——‘引路符’。”
我簡要地說明了情況，隱去了歸墟之眼和終極裝置的核心秘密，隻強調我們需要“引路符”去往南海一處險地，尋找解決一場巨大危機的方法。
林阿婆靜靜地聽著，渾濁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波瀾，直到我提到“汪藏海”這個名字時，她的手指才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汪藏海……”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仿佛在咀嚼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我們林家，不，是很多沿海家族，都不願再提起的祖先。”
她承認了！她果然與汪藏海有關！
“祖先？”胖子忍不住追問。
林阿婆歎了口氣，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是的。按族譜算，我應該是他的第十幾代孫輩了。不過，我們這一支，早就遠離了家族核心，被放逐到這望歸崖，守著祖輩的秘密，也守著……祖輩的詛咒。”
“詛咒？”我和張起靈對視一眼，心中凜然。
“汪藏海祖公，當年是了不得的人物。”林阿婆陷入了回憶，聲音飄忽，“他精通天文地理，能造巨艦，敢闖深海，據說曾到達過天之涯海之角，見過凡人無法想象的奇景。但他晚年卻性情大變，癡迷於尋找海上仙山和……星辰的遺骸。他最後一次出海，帶走了家族中最精銳的子弟和大部分財富，卻再也沒有回來。”
“族中傳言，他找到了仙山，但也觸怒了海神或者星靈，帶來了詛咒。凡是追尋他足跡的後人，都會遭遇海難、瘋癲或者橫死。久而久之，家族衰敗，關於他的一切都成了禁忌。我們這一支，因為祖上曾是他的忠實追隨者，也被牽連，被迫守在這偏僻之地，看守著他留下的一件……不祥之物。”
“那件東西，是不是就是‘引路符’？”我急切地問。
林阿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也不是。”她站起身，走到床鋪邊，費力地挪開床板，露出了下麵一個隱藏的、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狹長木匣。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木匣，裡麵並非想象中的符籙或玉佩，而是一卷……看起來像是皮革，卻又閃爍著微弱金屬光澤的卷軸！
“祖公留下的，不是一枚符，而是一張……‘圖’。”林阿婆將卷軸取出，在油燈下緩緩展開。
那果然是一張航海圖！但絕非普通的航海圖！圖紙的材質非皮非絹，觸手冰涼堅韌，上麵繪製的並非現實中的海岸線，而是無數星辰的軌跡、複雜的水流漩渦符號，以及一些標注著古老名稱的、根本不存在於任何現代地圖的島嶼和海域。在圖卷的中心位置，用醒目的朱砂標注著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圖案，旁邊用古篆寫著兩個小字——“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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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槎海市的航海圖！
這張圖本身，就是“引路符”！它不僅能指引方向，恐怕其特殊的材質和上麵蘊含的星辰力量，就是穩定時空、進入秘境的關鍵！
“這張圖，據祖公留下的手劄說，是用……‘蜃龍之皮’混合了隕鐵粉繪製而成，能感應星力，指引通往‘星槎海市’的航路。”林阿婆撫摸著圖卷，眼神複雜，“但它也被視為詛咒之源。曆代試圖破解此圖、尋找海市的族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我守著它一輩子，戰戰兢兢，從未敢仔細觀看，更彆說升起去尋找的念頭。”
她抬起頭，看著我們：“你們確定，要接手這個詛咒嗎？為了你們口中的‘危機’？”
我和張起靈看著這張充滿神秘色彩、仿佛蘊含著整個星海的航海圖，心中充滿了震撼。這就是我們下一步的希望所在，但也可能是通往地獄的門票。
“我們沒有選擇。”我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危機已然逼近，逃避隻會讓更多人遭受厄運。詛咒與否，我們都要闖一闖。”
張起靈點了點頭，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林阿婆看著我們，沉默了許久，最終，她將航海圖重新卷好，遞到了我的麵前。
“拿去吧。”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或許，祖公等待的，就是能真正解開這個秘密，而不是被詛咒吞噬的人。希望你們……能成功。”
接過這卷沉甸甸的、承載著希望與詛咒的航海圖，我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責任。而就在此時，石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以及一個囂張的呼喝聲：
“就是這裡！把那兩個家夥和那個老不死的，一起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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