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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一猶豫，要了他的命。
腳下的冰麵轟然塌陷，馬老四慘叫一聲，墜入刺骨的江水中。在完全沉沒前，他看見那些債券從手中飄出，在空氣中化為一隻隻黑色的蝴蝶，四散飛去。
…
馬老四的屍體三天後才被找到。屯裡人說是他鑿冰時不小心掉進去了，每年冬天都有這樣的倒黴蛋。隻有馬老四的孫子小寶堅持說，爺爺死的那天晚上，他看見一隻黑蝴蝶停在窗戶外頭，翅膀上好像印著人臉。
…
三個月後，哈爾濱一棟豪華彆墅內。
國資委副主任趙德明正在舉辦宴會，慶祝自己五十大壽。來賓都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推杯換盞，好不熱鬨。
“老趙，聽說你最近收了件古董，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酒過三巡，有人起哄。
趙德明得意一笑，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個精致的木匣：“諸位請看，這可是好東西，滿州國時期債券，全套，連號！我花了二十萬從下麵一個屯子收來的。”
大家傳看著那些泛黃的紙幣，紛紛讚歎趙主任好眼光。沒人注意到，窗外漸漸聚集了一些黑色的蝴蝶，它們悄無聲息地停在玻璃上，翅膀偶爾扇動。
宴會進行到高潮時，趙德明突然感到一陣頭暈，胸悶得厲害。他借口去陽台透透氣。
剛踏上陽台，一陣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這時，他看見那些黑蝴蝶——數以百計，密密麻麻地趴在陽台欄杆和玻璃門上。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趙德明驚恐地後退，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低頭一看，腳下陽台地磚的紋路不知何時變成了了一張張扭曲的人臉，正是冰層下那些凍斃者的麵容。
“啊——！”趙德明尖叫起來，賓客們聞聲趕來，卻看見他獨自在陽台上手舞足蹈，仿佛在躲避什麼無形的東西。
“彆過來！彆過來！”趙德明對著空氣嘶吼，“那些債券不是我故意收的！我不知道是死人的東西！我不知道會這樣！”
賓客們麵麵相覷，有人認為趙主任喝多了，有人覺得他突發癔症。隻有站在人群最後方的古董商張老板臉色慘白——他認出了趙德明描述的那些“債券”，正是三個月前他從馬蹄屯一個老漁夫手中低價收來的那批。老漁夫第二天就掉冰窟窿裡死了。
趙德明被緊急送往醫院，診斷結果是突發性精神障礙。更蹊蹺的是，在他住院期間，紀委收到匿名舉報信，附帶著他貪汙受賄的確鑿證據。趙德明最終被判了十五年。
而那些滿洲國債券，在趙德明發病那晚就不翼而飛。看守陽台的保安事後堅稱，他看見一堆黑蝴蝶裹著什麼東西飛走了，飛的方向，正是鬆花江。
...
又一個冬天，馬蹄屯的孩子們被嚴禁靠近冰麵。隻有最老的李大爺還會在傍晚時坐在江邊，抽著旱煙，望著封凍的江麵出神。
有時他會對纏著他講故事的小寶說：“這江底下埋著太多冤魂了，731部隊的，開拓團的，勞工營的...他們不甘心啊，總想找活人訴訴苦，討個債。”
“那爺爺他...”小寶小聲問。
“你爺爺是貪心了，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李大爺吐出一口煙，“記住孩子，這世上有些債，是永遠還不清的。那些黑蝴蝶，就是債主的信使，它們會找到該找的人。”
夕陽西下，冰封的江麵偶爾反射出幽藍的光，仿佛冰層下真的有點點燈火。是魚群？是冰折射的夕陽？還是那些永不安息的靈魂？
沒人敢去探究。隻知道又一個冬天來了，鬆花江再次封凍，像一條巨大的白色蜈蚣，僵臥在黑土地上，守著它冰冷而沉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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