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疙瘩心裡一沉,來得這麼快!定是冰縫那邊的巡邏隊發現了什麼痕跡。
“你趕緊回家,關好門,什麼也彆說,什麼也彆問。”他囑咐二小子,然後回到屋裡,快速思考對策。
日本兵很快就到了孫老疙瘩家。帶隊的是個瘦高個軍官,叫小林一郎,據說是個中國通,心狠手辣。跟他一起來的是翻譯官王滿福,本地人,但早些年投靠了日本人,為虎作倀。
“孫桑,聽說你今晚出門了?”小林直接問道,冰冷的目光在屋裡掃視。
“回太君,就去下了幾個套子,抓點野味。”孫老疙瘩賠著笑,彎腰回答。
“哦?可是有人看見你在老冰河一帶活動。”王滿福陰惻惻地接話,“那裡可是發生了事故,一個皇軍士兵墜冰身亡了。”
孫老疙瘩心裡咯噔一下。原來那個年輕人殺死了一個日本兵?難怪這麼大動靜。
“冤枉啊,我就是路過,聽見動靜沒敢靠近,直接回屯子了。”孫老疙瘩繼續保持謙卑的姿態。
小林顯然不信,示意士兵搜查。屋裡屋外被翻了個底朝天,但暗格很隱蔽,沒被發現。狼狗在屋裡轉了幾圈,似乎嗅到了什麼,焦躁不安地吠叫。
“這畜生聞到什麼了?”小林眯起眼睛。
“可能是早先打的獵物留下的氣味。”孫老疙瘩鎮定地回答,手心卻全是汗。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哭喊聲。二小子被日本兵拖了過來,臉上有個清晰的巴掌印。
“太君,這小子不肯說今晚他爹去哪了。”士兵報告道。
孫老疙瘩心裡一沉。二小子的爹李老四也是抗聯老聯絡員,今晚確實出去執行任務了。
小林慢慢走到二小子麵前,抽出軍刀,用刀尖抬起孩子的下巴:“小朋友,告訴我,你爹去哪裡了?說了就給你糖吃。”
二小子咬緊嘴唇,一言不發,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太君,孩子還小,不懂事...”孫老疙瘩急忙上前,卻被士兵用槍攔住。
小林冷笑一聲,突然揮刀——刀光一閃,二小子的一隻耳朵被削了下來,鮮血頓時湧出。孩子發出淒厲的慘叫。
孫老疙瘩目眥欲裂,就要撲上去,卻被槍托砸倒在地。
“不說的話,下次就是另一隻耳朵。”小林慢條斯理地擦著刀上的血,“我知道這屯子裡有抗聯的餘孽,我也知道今晚有人去了老冰河。交出得到的東西,我可以考慮饒你們一命。”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響。
叮當...
所有人都愣住了。緊接著,更多的鈴聲響了起來,由遠及近,仿佛一支龐大的駝隊正在向屯子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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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臉色驟變:“什麼聲音?”
日本兵們也緊張起來,紛紛舉槍向外張望。王滿福更是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太君,是...是雪駝招魂!老輩人說的,枉死的人會變成白駝回來招魂...”
“八嘎!胡說八道!”小林罵道,但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叮當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某種低沉的、像是許多人在嗚咽的聲音。狼狗們不安地後退,發出恐懼的哀鳴。
一個士兵突然指著窗外驚叫起來:“白光!好多白光!”
孫老疙瘩趁機爬起,從窗戶向外望去。隻見屯子外的雪地上,隱約可見一排排白色的影子在移動,散發著幽冷的白光。那確實是駝隊的形狀,但卻朦朧不清,似真似幻。
“開槍!”小林下令。
子彈射向白光,卻如同打在空氣中,沒有任何效果。而那叮當聲越來越響,幾乎震耳欲聾。
更令人恐懼的是,冰封的河麵開始發出哢嚓哢嚓的巨響,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
日本兵們驚慌失措,有的已經開始逃跑。小林強作鎮定,但蒼白的臉色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懼。
王滿福突然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饒命啊!不關我的事!都是日本人逼我的!當年出賣運輸隊也不是我的主意...”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小林的軍刀已經穿透了他的胸膛。
“叛徒。”小林冷冷地說,拔出刀來。
就在這時,所有的駝鈴聲驟然停止。一片死寂中,隻聽到冰麵開裂的巨響。然後,從地底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呢喃,像是無數人在齊聲誦念著什麼。
孫老疙瘩聽清了那呢喃聲——是抗聯的誓言!“抗擊日寇,保衛河山...”
小林和剩下的日本兵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定住了,動彈不得,臉上露出極度恐懼的表情。
孫老疙瘩抓住這個機會,抱起受傷的二小子,衝出門外。他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那些日本兵一個個像是被拖入冰縫般,緩緩沉入地下,無聲無息。
白光漸漸消散,駝鈴聲也遠去,最終消失在風雪中。
第二天天亮後,屯子裡的人發現小林和他的士兵全都消失了,隻在雪地上留下一些雜亂的腳印,通向老冰河方向。河麵的冰層重新封凍,平坦如鏡,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孫老疙瘩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那封信的事。他悄悄取出信函,來到屯後的山崗上。那裡埋葬著許多抗聯戰士,立著簡單的木牌。
他點燃了那封曆經艱險的信函,看著火焰吞噬那些用鮮血寫就的文字。灰燼隨風飄散,落在白雪覆蓋的墳頭上。
“安息吧,同誌們。”他輕聲說,“你們的使命完成了。”
多年後,長白山解放了,孫老疙瘩已經老得走不動路。他常常坐在門檻上,望著遠方的雪山,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那清脆的駝鈴聲。
有一天,一個年輕的女子帶著孩子來到屯子裡,手裡拿著一張泛黃的照片。她說她叫秀珍,丈夫是抗聯聯絡員,1941年進山後再沒回去。這些年她一直在尋找丈夫的下落。
孫老疙瘩認出了那張照片。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帶著母女二人來到後山,指著一處沒有名字的墳墓。
女子跪在墓前,泣不成聲。孩子茫然地看著母親,又看看孫老疙瘩。
老獵人抬頭望向雪山,風中有駝鈴隱約作響。百駝骸骨早已化作冰河的一部分,如同永恒的碑林,銘記著那段不容忘卻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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