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周師傅每晚都去聽大花兒的“哭泣”,每次都看見那個若隱若現的小影子。它似乎越來越大,從最初的模糊一團,漸漸有了清晰的輪廓——一隻小虎,卻有著嬰兒般的眼睛。
周師傅開始做噩夢。夢裡,一個嬰兒和一隻小虎交替出現,都在哭泣。有時他感覺自己就是當年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有時又覺得自己是那隻被踩死的小虎。
“我得做點什麼,”一天清晨,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不然咱倆都得瘋。”
他想起老家薩滿教的習俗——冤死的生靈需要超度。中元節已經過了,但重陽節快到了,這也是祭奠的節日。
周師傅偷偷準備起來:一疊黃紙,三炷香,還有一瓶老家帶來的高粱酒。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當成瘋子,但他必須試一試。
重陽節前夜,月光如水。
周師傅等園裡徹底安靜後,拎著布包走向虎區。大花兒似乎感知到什麼,早早就在玻璃前等候,那個小影子比以往更加清晰,幾乎實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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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師傅的手在顫抖。他點燃香火,擺上酒盅,開始低聲念誦記憶中奶奶教過的往生咒。他不會全套經文,隻能反複念著那幾句,夾雜著自己的心裡話。
“走吧,走吧,彆在這困著了,”他聲音哽咽,“是人對不住你們,彆記恨了...”
黃紙燃燒的火光映在玻璃上,與大花兒的眼睛交相輝映。那一刻,周師傅仿佛在虎眼中看到了不屬於野獸的情感——那是母性的悲慟,是跨越物種的哀傷。
突然,大花兒仰起頭,發出一聲長嘯。那不是嬰兒的哭泣,也不是平常的虎嘯,而是一種周師傅從未聽過的、撕心裂肺的聲音,像是釋放,又像是告彆。
那個小影子在火光中漸漸淡去,最終消失不見。
周師傅癱坐在地上,老淚縱橫。
第二天,動物園正式閉園。工人們開始準備動物的轉移工作,周師傅被指派去清理虎區。
當他走進久未進入的展區時,大花兒安靜地走過來,用頭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臂——這是它十幾年來第一次主動親近人類。
周師傅愣住了,隨後明白了什麼。他伸手撫摸著大花兒粗糙的皮毛,一人一虎在晨光中靜靜站立。
在假山後麵,周師傅發現了一小堆骨頭——很小,像是幼虎的骸骨。沒人知道大花兒為什麼一直保留著這些,又是從哪裡找到的。
周師傅悄悄把骨頭埋在了園裡一棵老鬆樹下,插上三炷香。
運輸車來的那天,大花兒安靜地走進籠箱,沒有掙紮,沒有吼叫。它隻是深深看了周師傅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周師傅一輩子都忘不了。
三個月後,周師傅接到新動物園打來的電話,說大花兒走得安詳,是在睡夢中去世的。
又一年春天,周師傅回到已經廢棄的老動物園做最後的清理。當他經過那棵老鬆樹時,驚訝地發現樹根旁開著一片不知名的小花,白生生的,在風中輕輕搖曳。
而更讓他驚訝的是,花叢中臥著一隻貓一般大的小獸,模樣似虎非虎,見他走近,也不逃跑,隻是用那雙清澈的眼睛靜靜看著他。
周師傅揉了揉眼睛,那小獸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荒草叢中。
他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嬰兒哭泣般的聲音,但這次,那聲音裡不再有悲切,隻有一片寧靜。
遠處的城市轟鳴著向這裡擴展,推土機很快就會鏟平這片承載著太多秘密的土地。周師傅知道,有些故事將永遠埋藏在這裡,隨著一代代人的老去,再無人知曉。
他彎腰摘下一朵小白花,彆在胸前的口袋上,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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