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空氣像凝固了一樣。婆婆坐在沙發上，臉憋得通紅，死死瞪著我，像是要噴出火來。陳凱站在中間，手不停地搓著褲腿，嘴唇動了好幾下，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浩浩躲在房間門口，小手緊緊抓著門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小聲說：“奶奶，媽媽，你們彆吵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聽得我心裡一揪。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火氣，走到浩浩身邊，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浩浩不怕，媽媽跟奶奶就是有點誤會，說開了就好了。你先回房間好不好？把門關起來，寫會兒字或者看會兒書，等媽媽叫你再出來。”
浩浩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走進房間，輕輕關上了門。我知道，剛才的爭吵肯定嚇到他了。以前不管跟婆婆怎麼鬨，我都會儘量避開浩浩，可今天實在忍不住了。
轉過身，我看著沙發上的婆婆，語氣平靜了些，但態度很堅定：“媽，我最後跟你說一次，你要是還想好好相處，就彆再提蓋房的錢，也彆去醫院找我媽的麻煩。不然，這個家真的待不下去了。”
“待不下去？誰怕誰？”婆婆猛地站起來，聲音比剛才還大，“我告訴你林薇，這是我兒子的家，要走也是你走！你個不下蛋的雞，當初要不是看在你懷了浩浩的份上，我根本就不會同意你嫁給陳凱！現在你翅膀硬了，敢趕我走了？我看你就是找抽！”
她說著就揚手朝我打來。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一下，她的手沒打到我臉上，卻打在了我的胳膊上，“啪”的一聲，疼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媽！你乾什麼！”陳凱終於反應過來，趕緊拉住婆婆的胳膊，“有話好好說，動手乾什麼！”
“我打她怎麼了？我教訓我兒媳婦天經地義！”婆婆甩開陳凱的手，指著我的鼻子罵，“她就是欠揍！嫁到我們陳家十年，連個二胎都生不出來，現在還敢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人欺負我！這種媳婦留著乾什麼？早就該趕出去了！”
“你說誰是外人？”我捂著胳膊，氣得渾身發抖，“我媽是外人？那你是什麼？你是把自己當祖宗，我們都得供著你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受夠了！這十年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清楚！你生病的時候我端茶倒水，你要金鐲子我沒攔著，你想回老家蓋房我也沒說不行，可你不能太過分！我媽等著手術救命，你卻非要這時候逼我們拿錢，你良心過得去嗎？”
“我沒良心？我看你才沒良心！”婆婆跳著腳喊，“我兒子的錢憑什麼不能給我？你媽生病是她活該！誰讓她當初非要把你嫁給我兒子，現在知道拖累人了！我告訴你，今天這錢你給也得給，不給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天天跟你鬨，看你怎麼照顧你媽，怎麼上班！”
“你敢！”我指著門口，聲音因憤怒發顫，“你要是再敢撒潑，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評評理，看看你這個當婆婆的是怎麼欺負兒媳婦，怎麼咒親家母的！”
“報警？你嚇唬誰！”婆婆根本不怕，反而往地上一坐，開始拍著大腿哭，“哎喲喂，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養了個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啊！兒媳婦要報警抓我這個老婆子啊！大家快來看看啊，有沒有天理啊！”
她的哭聲又尖又響，震得我耳朵疼。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想讓鄰居聽見，敗壞我的名聲。以前她一這樣，我就會妥協，可今天我不會了。
我轉身走到門口，“哢噠”一聲打開門，對著樓道喊：“各位鄰居，不好意思打擾大家了！我婆婆在這裡撒潑打滾，說我欺負她，還說要去醫院鬨，不讓我媽做手術！大家來評評理，到底是誰不對！”
樓道裡本來就有人聽見動靜在門口探頭探腦，被我這麼一喊，好幾家鄰居都走了出來，站在樓梯口往我們家看。婆婆的哭聲一下子停了，大概沒想到我會來這一招，臉上又紅又白，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陳凱趕緊跑過來想關門：“薇薇你乾什麼！快把門關上！讓鄰居看笑話嗎？”
“笑話？現在知道怕笑話了？”我甩開他的手，“她撒潑的時候怎麼不怕笑話？我就是要讓大家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看著樓梯口的鄰居們，大聲說：“我媽肝上長了結節，明天就要做手術，需要十五萬醫藥費。我婆婆非要這時候讓我們拿五萬塊給她老家蓋房，我說等我媽做完手術再想辦法，她就不樂意了，在這裡又打又罵，還說我媽生病是活該！大家說說，有這樣當婆婆的嗎？”
鄰居們議論紛紛，有人說：“這老太太怎麼這樣啊，親家母等著救命呢，蓋房可以緩緩啊。”還有人說：“就是，哪有這樣逼兒媳婦的，太過分了。”
婆婆坐在地上，聽著鄰居們的議論，臉上掛不住了，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罵：“你個小賤人，竟然敢叫外人來欺負我！我跟你拚了！”她說著就朝我衝過來。
我沒躲，就那麼冷冷地看著她。陳凱趕緊抱住她，把她往屋裡拉：“媽！你彆鬨了！快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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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還在掙紮，嘴裡罵罵咧咧的。我看著她的樣子，突然覺得特彆可笑。這就是我忍了十年的人，為了所謂的家和萬事興，我受了多少委屈，可她卻一點都不知足。
我看著陳凱，一字一句地說：“陳凱，你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媽。今天你要是還護著她，不把她送走，我就帶著浩浩搬出去，明天我媽手術，我也不會再讓你去醫院。我們之間，也就到此為止了。”
陳凱抱著婆婆的手頓了一下，他回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還在撒潑的婆婆，臉上滿是痛苦和猶豫。樓道裡的鄰居還在看著，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我知道，他該做決定了。我沒有催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心裡卻像在打鼓。我其實很害怕，怕他最終還是選擇護著他媽媽。
過了大概一分鐘，陳凱深吸一口氣，鬆開婆婆，走到我麵前，聲音沙啞地說：“薇薇，你彆搬出去……媽她……她年紀大了，不懂事，我讓她先去我妹家住幾天，等大家都冷靜下來再說，行嗎？”
聽到這話，我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鬆了口氣。我等這句話，等了太久太久了。
婆婆聽到陳凱的話，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陳凱你說什麼？你要趕我走？我是你媽！你為了這個外人要趕我走？”
陳凱沒看她，隻是看著我，眼神裡滿是懇求：“薇薇，讓她先去我妹家住幾天，好不好？彆讓鄰居看笑話了。”
我點點頭，轉身對樓梯口的鄰居們說：“謝謝大家，誤會解開了，讓大家見笑了。”鄰居們擺擺手，說沒事，然後慢慢散去了。
我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剛才的爭吵、對峙，耗光了我所有的精力。我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的，又快又有力，像是在為我歡呼，又像是在告訴我：你做到了，你終於不用再忍了。
婆婆還在客廳裡哭鬨，陳凱在旁邊打電話，大概是在給他妹妹打電話，讓她來接婆婆。我沒有再管他們，轉身走進浩浩的房間。
浩浩坐在書桌前，假裝看書，肩膀卻在輕輕發抖。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浩浩，對不起，讓你害怕了。”
浩浩轉過身，抱著我的脖子，小聲哭了：“媽媽，我不怕，我支持你。奶奶太凶了，我早就不想讓她住在這裡了。”
我緊緊抱著浩浩，心裡又酸又暖。不管怎麼樣，我還有浩浩，這就夠了。
客廳裡的聲音漸漸小了。我知道，這場持續了十年的婆媳戰爭，終於在這一刻，有了一個不一樣的結果。雖然過程很痛苦，但我不後悔。有些底線，必須守住；有些委屈，不必再忍。摔門的瞬間，我聽見自己的心跳，那是新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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