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哭鬨聲還在繼續。婆婆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大腿，一邊哭一邊罵：“陳凱你個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為了個外人竟然趕我走！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陳凱站在旁邊，臉色鐵青，手裡緊緊攥著手機。他剛給妹妹打完電話，讓她趕緊過來接人。大概是覺得在兒子麵前哭鬨沒用，婆婆突然轉向我，指著我的鼻子罵：“都是你這個狐狸精！要不是你挑撥離間，我兒子怎麼會這麼對我！你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家！”
我靠在牆上沒動，冷冷地看著她。經曆了剛才的爭吵，我已經沒力氣再跟她吵了。現在我隻想讓她趕緊走，家裡太需要安靜了。浩浩還在房間裡，我怕他再被嚇到。
陳凱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想拉婆婆起來：“媽，你先起來，地上涼。我妹馬上就到了，你先去她家住幾天，等大家都冷靜了再說。”
“我不起來！”婆婆甩開他的手，“要走你走！這是我兒子的家，我憑什麼走？林薇你個小賤人，你要是識相就自己滾，彆逼我動手！”她說著又要往我這邊衝。
陳凱趕緊攔住她，聲音第一次帶著火氣：“媽！你彆太過分了！薇薇說得對，你這幾天確實做得不對！我媽明天就要手術，你還在這兒鬨，像話嗎？”
“我不對？我哪裡不對了？”婆婆瞪著陳凱，“我讓你拿點錢蓋房怎麼了？那是我的養老房！你現在幫著外人罵我，你對得起我嗎？我看你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我沒忘！”陳凱的聲音也提高了，“可薇薇的媽也是媽！她明天就要上手術台了，你在這兒逼我們拿錢，還要去醫院鬨，你讓我怎麼做人？街坊鄰居都看著呢，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婆婆被陳凱吼得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兒子會這麼跟她說話。她呆呆地看著陳凱，眼淚還掛在臉上，嘴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我看著陳凱，心裡有點驚訝。這是他第一次當著我的麵，明確指出婆婆的不對。雖然來得晚了點，但至少他終於肯麵對問題了。
樓道裡傳來腳步聲，陳凱的妹妹陳莉來了。她一進門就看見坐在地上的婆婆，趕緊跑過來：“媽！你怎麼坐在地上了？快起來！”她一邊扶婆婆一邊瞪我，“林薇你怎麼回事？怎麼把我媽氣成這樣？”
“我沒氣她，是她自己在撒潑。”我平靜地說，“你問你哥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陳凱歎了口氣，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跟陳莉說了一遍。陳莉聽完皺起眉，扶著婆婆說：“媽，哥說得對，你這時候確實不該鬨。親家母明天手術，咱們得先顧著救命的事，蓋房的錢可以慢慢想辦法。”
“連你也幫著外人說話？”婆婆甩開陳莉的手，“我白養你們兄妹倆了！一個個都胳膊肘往外拐！”
“媽你彆這麼說。”陳莉耐著性子勸，“我們不是幫外人，是講道理。你先跟我回家住幾天，等親家母手術完了，咱們再商量蓋房的事，行嗎？”
婆婆還想說什麼，陳凱開口了：“媽，你就聽小妹的，先去她家住幾天。錢的事我會想辦法，你彆再鬨了，讓我清靜幾天行不行？”他的聲音裡滿是疲憊。
婆婆看著陳凱疲憊的臉，又看看站在旁邊的我，大概是知道再鬨也沒用了，終於不情不願地被陳莉扶了起來。她站起來的時候，狠狠瞪了我一眼，眼神裡滿是怨毒：“林薇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
我沒理她。我知道她不會善罷甘休，但我已經不怕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忍讓了。
陳莉扶著婆婆往門口走，走到門口時，婆婆突然掙脫陳莉的手，回頭對陳凱說：“兒子，你可不能被這個女人騙了！她就是想把咱們家的錢都騙到她娘家去！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趕緊跟她離婚！”
陳凱閉著眼睛，沒說話，隻是揮了揮手，讓她們趕緊走。陳莉趕緊拉著婆婆出了門，關門前還瞪了我一眼。
門“哢噠”一聲關上，客廳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剛才的爭吵、哭鬨好像一場夢，現在夢醒了，隻留下滿地狼藉。瓜子殼撒了一地，飯菜也打翻了，椅子歪在一邊，看起來一片混亂。
我和陳凱都沒說話，就那麼站著，客廳裡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陳凱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薇薇，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我看著他，沒說話。這聲對不起，我等了太久了。以前不管婆婆怎麼欺負我，他隻會說“她年紀大了，你讓著點”“都是一家人，彆計較”，從來沒真正跟我說過對不起。
陳凱走到我麵前，眼神裡滿是愧疚：“我知道，這幾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媽脾氣不好，我總是讓你忍，是我不對。我不該總把難題推給你，不該讓你一個人受委屈。”
我還是沒說話，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積壓了太久的委屈，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這幾年的隱忍、退讓、委屈，好像都隨著眼淚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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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凱伸出手，想抱我，我卻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他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表情。
“薇薇……”他的聲音裡帶著懇求。
“陳凱，”我擦乾眼淚，看著他的眼睛，“現在說對不起，有點晚了。這幾年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媽這樣做不對，可你從來沒聽進去過。要不是今天事情鬨到這一步，你是不是還會讓我忍？”
陳凱低下頭，不敢看我：“是我太懦弱了……我怕她生氣，怕家裡不太平，所以總是讓你忍。我以為忍忍就過去了，沒想到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有些事，不是忍就能過去的。”我看著他，“你總說她是你媽，你沒辦法。可我也是我媽的女兒，我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我媽受委屈。陳凱，這次我真的累了。”
陳凱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我知道錯了，薇薇，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我會好好跟我媽溝通，不會再讓她欺負你和你媽了。”
我看著他，心裡有些動搖。畢竟我們在一起十年了，還有浩浩。我不是沒想過離婚，但總覺得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那一步。
“明天我媽手術，”我移開視線，看著滿地的狼藉，“先把這事過去再說吧。家裡太亂了，收拾一下吧。”
陳凱點點頭，趕緊去拿掃帚和拖把。我們默默地收拾著客廳，誰都沒再說話。但我能感覺到，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回避問題，而是真正麵對了自己的錯誤。
收拾完客廳，陳凱走到我麵前，猶豫了一下說：“薇薇，明天阿姨手術，我跟你一起去醫院吧。我在外麵等著，有什麼事你隨時叫我。”
我點點頭：“好。”
回到臥室，我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今天發生的事像電影一樣在我腦子裡回放。婆婆的撒潑、鄰居的圍觀、陳凱的轉變……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讓我有點不適應。
陳凱洗完澡進來，輕輕躺在我身邊，不敢靠太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聲說：“薇薇，你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我“嗯”了一聲，閉上眼睛，卻還是睡不著。我知道，陳凱的沉默不是懦弱，而是遲來的清醒。他終於明白了，無底線的退讓換不來家庭和睦，隻會讓矛盾越來越深。
雖然這清醒來得晚了點，但總比一直糊塗好。也許，我們的婚姻還有救。但我也知道，信任一旦破裂，就很難再回到從前了。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我還需要好好想想。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我看著那道影子，心裡暗暗決定：不管以後怎麼樣，我都不會再委屈自己了。我的人生，該由我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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