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走出公司大樓，天已經黑透了。路燈亮起來，把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我裹緊外套往地鐵站走，風一吹，臉上有點涼，才發現自己早上沒來得及化妝，眼角的細紋在路燈下看得清清楚楚。
進了地鐵站，人擠人，我被夾在中間，連抬手抓扶手的空隙都沒有。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我費勁地掏出來一看，是丈夫發來的消息：“媽說晚上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早點回來。”我盯著屏幕看了幾秒，回了個“好”。
擠了四十分鐘地鐵，我終於到站。出地鐵口時，看見賣烤紅薯的小攤，香味飄了一路。我停下腳步，買了一個最大的，熱乎乎的紅薯捧在手裡，心裡才暖和了點。這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上班後很少有機會買了。
走到小區樓下，抬頭看見家裡的燈亮著，心裡卻沒什麼暖意。早上跟婆婆吵了架，丈夫又在電話裡凶我，我不知道回家要麵對什麼。我站在樓下猶豫了幾分鐘，還是硬著頭皮上了樓。
掏出鑰匙開門，客廳裡很安靜。兒子趴在沙發上畫畫，婆婆坐在旁邊擇菜，丈夫不見人影。我換好鞋走進去，兒子抬頭看見我，立刻舉著畫跑過來：“媽媽，你看我畫的全家福！”
畫上有三個小人，一個高的是爸爸，一個胖的是奶奶，還有一個紮辮子的是媽媽，中間小小的是他自己。我笑著摸他的頭：“畫得真好，寶寶真棒。”婆婆抬頭瞥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擇菜。
我把烤紅薯放在茶幾上：“媽，我買了烤紅薯，您嘗嘗。”她沒理我，手裡的菜葉子被擇得“沙沙”響。我心裡有點尷尬，把紅薯剝開，遞到兒子嘴邊：“寶寶吃一口，甜不甜？”
兒子剛咬了一口，丈夫從臥室出來了。他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的，看樣子是剛睡醒。“回來了？”他語氣平平，沒看我，徑直走到飲水機旁倒水。我嗯了一聲，沒說話，心裡憋著氣。
晚飯時，婆婆把紅燒肉放在丈夫麵前，又給兒子夾了塊排骨，唯獨沒給我夾菜。我自己夾了塊青菜，默默扒飯。兒子突然說：“奶奶，媽媽今天被油燙到了，手紅紅的。”婆婆頭也不抬：“誰讓她非要做飯，自己不小心。”
丈夫這才看向我的手，我手背上的紅印還沒消。他皺了皺眉：“怎麼這麼不小心？燙到了不知道用涼水衝嗎？”我沒說話，心裡有點委屈。早上燙到的時候，他在電話裡隻會讓我給婆婆道歉，現在才來問。
吃完飯，我收拾碗筷去廚房洗碗。丈夫跟了進來，靠在門框上看我。“早上的事，媽跟我說了。”他開口，聲音不高，“她年紀大了，思想老，你彆往心裡去。”我沒回頭，繼續洗碗：“我沒往心裡去。”
“沒往心裡去你還跟她頂嘴？”他走近兩步，“媽也是為了你好，怕你上班辛苦。女人家嘛，在家帶帶孩子、做做家務挺好的，不用出去風吹日曬。”我關掉水龍頭，轉過身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也該辭職在家？”
他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撓撓頭，“我是說，你彆跟媽計較，她說話直，沒壞心眼。”我看著他躲閃的眼神，心裡更氣了：“她翻我錢包，說我上班丟人，逼我辭職，這也是沒壞心眼？”
“她就是隨口說說，你彆當真。”他從沙發底下拿出一雙拖鞋遞過來，“快把濕拖鞋換了，彆著涼。”我看著他遞過來的拖鞋，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這雙拖鞋是我上個月給他買的，他現在用它來敷衍我。
我沒接拖鞋，聲音有點發顫：“隨口說說？她天天說‘女人上班就是不顧家’，你聽聽就算了？那我呢？我加班到半夜的時候，你在睡覺；我被客戶刁難的時候，你在刷手機；我被扣獎金的時候，你說‘彆往心裡去’。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上班辛苦，但我壓力也大啊。房貸、車貸、孩子的學費，哪一樣不要錢？我每天上班也累，回家就不能清靜點嗎？”
“清靜？”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覺得我願意跟你吵嗎？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理解我，不是讓你覺得我在找事！”我越說越激動，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在這個家裡，我就像個外人，你們娘倆一條心，我受了委屈隻能自己扛。”
“你怎麼能這麼說？”他皺起眉，語氣也重了，“我媽辛辛苦苦幫我們帶孩子，你還說她針對你？我看你就是上班上得心思野了，不想好好過日子了！”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紮在我心上。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陌生。這個我曾經深愛的男人，這個說過會永遠保護我的男人，現在竟然覺得我不想好好過日子。我笑了笑，眼淚卻掉了下來：“是，我不想好好過日子了。這樣的日子，誰愛過誰過！”
我推開他，走出廚房，回了臥室。我關上門，靠在門後，眼淚止不住地流。兒子在客廳裡喊“媽媽”，婆婆在外麵說“彆理她，讓她自己冷靜冷靜”。我捂住耳朵，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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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丈夫推門進來了。他走到我麵前，語氣緩和了些：“好了，彆生氣了，我剛才說話重了。”我沒看他，他歎了口氣，從身後輕輕抱住我：“我知道你委屈，媽那邊我會跟她說的，讓她以後彆說你了。”
我掙開他的懷抱：“你不用跟她說，說了也沒用。”我太了解了，他每次都這麼說，卻從來沒真正跟婆婆溝通過。在他心裡，媽媽永遠是對的，我受點委屈沒什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拿起手機開始刷視頻，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神情很放鬆，好像剛才的爭吵從沒發生過。我看著他，心裡一片冰涼。這個家，我到底還能指望誰？
晚上睡覺前，我給兒子講故事。他突然問：“媽媽，你和爸爸吵架了嗎？奶奶說你不聽話，爸爸才生氣的。”我心裡一酸，摸著他的頭說：“沒有吵架，媽媽和爸爸隻是有點小誤會。”
“那媽媽彆生氣了好不好？”兒子摟著我的脖子，“我以後乖乖的，不惹奶奶和爸爸生氣，媽媽也彆上班了，在家陪我好不好？”我的眼淚掉在他頭發上，他好像感覺到了，用小手擦我的臉：“媽媽不哭。”
哄睡兒子，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丈夫已經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我看著天花板，腦子裡亂糟糟的。我想起剛結婚的時候，他對我很好，會給我做飯，會陪我逛街，會在我受委屈的時候護著我。
可自從有了孩子，婆婆搬來一起住，一切都變了。他越來越依賴婆婆，什麼都聽婆婆的。婆婆說我上班不顧家，他就覺得我不顧家；婆婆說我花錢大手大腳，他就開始查我的工資卡；婆婆說我對她不好，他就覺得我不孝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上班是為了這個家，我努力工作是想讓日子過得好一點，我對婆婆也算尊敬，可為什麼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我拿起手機，翻到大學同學群。群裡在聊最近的工作，有人升職了，有人換了新工作，有人開了自己的工作室。看著她們意氣風發的樣子，我心裡很羨慕。曾經，我也和她們一樣，對未來充滿期待，可現在，我卻被困在家庭的瑣碎裡，滿身委屈。
我突然很想念以前的自己，那個自信、獨立、愛笑的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這麼敏感、脆弱、愛發脾氣了？是從結婚後，還是從婆婆搬來後，或者是從丈夫一次次的敷衍和不理解後？
窗外的月光很亮，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我看著地上的光影，心裡慢慢有了一個想法：也許，我不該再指望丈夫了。指望彆人不如指望自己，他不理解我沒關係，我自己理解自己就好；他不護著我沒關係，我自己護著自己和兒子就好。
我不能再這樣委屈下去了。我的工作，我要保住；我的尊嚴，我要守住。至於婆婆的冷言冷語，丈夫的敷衍了事，我不能再讓他們影響我的心情了。我要為自己活一次。
想通了這些，我心裡輕鬆了些。我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雖然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忍氣吞聲了。我要勇敢一點，為自己爭取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丈夫還在睡，我輕手輕腳地起來，給兒子和自己準備早飯。婆婆已經醒了，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我沒跟她說話，做好早飯就去叫兒子起床。
吃飯的時候，婆婆又開始念叨：“昨天小偉跟我說，你還在為扣獎金的事生氣。我說你兩句怎麼了？女人家上班就是不如在家穩當，你看人家……”我沒等她說完，就打斷她：“媽，我吃飽了，要去上班了。”
我拿起包，牽著兒子的手往外走。走到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丈夫，他正低頭吃飯，沒看我。我心裡沒什麼感覺，不難過，也不生氣，隻是覺得有點麻木。
走出家門，清晨的陽光照在臉上，暖暖的。我深吸一口氣，牽著兒子的手，一步步往前走。不管未來有多難，我都會笑著麵對。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還有兒子，還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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