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目光在我臉上停了幾秒，又掃過地上的碎玻璃和乳液痕跡，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沒先問我發生了什麼，隻是扶著婆婆的肩膀說：“媽，您先彆生氣，坐下慢慢說，小心身子。”
婆婆一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捶著丈夫的胳膊：“我能不生氣嗎？你辛辛苦苦在外麵跑業務，風裡來雨裡去的，她倒好，拿著錢買這些沒用的東西摔著玩！這哪是摔東西，這是摔我的心啊！”
丈夫拍著婆婆的背安撫，眼睛卻朝我看過來，眼神裡帶著明顯的不滿。我心裡又酸又澀，嘴唇動了動，想解釋我沒有摔東西，是婆婆自己把盒子扔到地上的，但看著婆婆那副委屈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行了媽，我知道了。”丈夫等婆婆哭聲小了點，才開口說，“多大點事，您彆往心裡去。”他說完，鬆開婆婆，徑直朝我走來。
我以為他會問我事情的經過，或者至少問問我有沒有被嚇到，可他隻是站在我麵前，語氣沉沉地說：“你跟我進來房間。”
他的聲音不大，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低著頭，跟著他走進臥室。剛關上門，他就轉過身，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到底怎麼回事？”他問，“知道媽節省，為什麼還要買這些東西惹她生氣？”
“我沒有惹她生氣。”我抬起頭，眼淚又忍不住湧上來，“那是我自己的獎金，我看了半年才買的，我藏在包裡想偷偷放起來，是她翻我包把東西找出來的，也是她自己摔碎的……”
“不管怎麼說，東西是你買的，媽生氣也是事實。”丈夫打斷我的話，語氣裡帶著不耐煩，“你就不能讓著她點嗎？她年紀大了，思想跟我們不一樣，你跟她計較什麼？”
“我沒有計較！”我提高了聲音，心裡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她翻我的包，摔我的東西，還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敗家，罵我是狐狸精，你讓我怎麼讓？換成是你，你能忍嗎？”
“她是我媽！”丈夫的聲音也拔高了，“她說話是衝了點，但她也是為了這個家！她一輩子節省慣了，見不得亂花錢，你就不能理解一下？”
“為了這個家？”我覺得好笑，眼淚掉得更凶了，“難道我就不是為了這個家嗎？我每天加班到那麼晚，掙的錢也交了家用，我用自己的獎金買套護膚品犒勞自己，怎麼就成了亂花錢？在她眼裡，我連這點資格都沒有嗎？”
“護膚品能當飯吃嗎？”丈夫皺著眉，語氣又冷了幾分，“家裡開銷那麼大，能省一點是一點。你想買護膚品，能不能買便宜點的？非要買那麼貴的嗎？”
我愣住了，看著他半天說不出話。原來在他心裡，我連買一套自己喜歡的護膚品都是“浪費”。他根本不知道我為了這個家省了多少，不知道我看到喜歡的衣服舍不得買，不知道我連奶茶都很少喝，就為了攢點錢買這套護膚品。
“那不是貴不貴的問題。”我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哽咽，“那是我辛辛苦苦工作換來的獎勵，是我對自己的一點念想。你不懂……”
“我是不懂。”丈夫彆過頭，不想看我，“我隻知道媽現在很生氣，家裡被你弄得雞飛狗跳。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彆總是惹她不高興嗎？”
“是我惹她不高興嗎？”我的心像被針紮一樣疼，“結婚以後，我哪次不是讓著她？她挑剔我做飯不好吃，我學著做；她嫌我花錢多，我就儘量不買東西；她想讓我把工資卡交給她保管，我雖然不願意，但也跟她商量每個月交一半家用……我做了這麼多，你們還想讓我怎麼樣？”
丈夫沉默了，背對著我站在窗邊，半天沒說話。臥室裡靜悄悄的，隻能聽到我壓抑的哭聲。外麵客廳裡，還能隱約聽到婆婆低聲的念叨，雖然聽不清說什麼，但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抱怨我。
過了好一會兒，丈夫才轉過身，語氣緩和了一點，但說出來的話還是像刀子一樣紮心：“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沒辦法，她是我媽。她養我這麼大不容易，我不能讓她生氣。”
他走到我麵前，伸手想擦我的眼淚，我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然後慢慢收了回去。
“算了，這事就這樣吧。”他歎了口氣，“你彆往心裡去，也彆再跟媽吵了。她氣消了就好了。至於護膚品，以後我有錢了再給你買，行不行？”
又是這句話。以前每次我和婆婆鬨矛盾，他都是這麼說。說“以後怎麼樣”，說“會補償我”，可從來沒有兌現過。我知道，這次也一樣。
“不用了。”我搖搖頭，聲音啞得厲害，“我不想要了。”
我走到床邊坐下，背對著他，不想再說話。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又沉又悶，喘不過氣來。我突然覺得很累，不是身體上的累，是心裡的累。我嫁的這個人，他永遠不懂我的委屈，永遠隻會讓我“忍”。
丈夫看著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他一出去，客廳裡婆婆的聲音就大了起來，兩人低聲說著什麼，雖然聽不清內容，但我能想象出他們是在說我。
我坐在床邊，看著牆上我們的結婚照。照片上的我們笑得那麼開心，那時我以為嫁給了愛情，以為隻要兩個人互相體諒，就能把日子過好。可現在才發現，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事。而在這個家裡，我好像永遠都是那個外人。
地上的玻璃碴還沒清理，乳液的味道順著門縫飄進來，淡淡的香味裡帶著一股苦澀。我知道，這件事不會就這麼過去。婆婆心裡肯定記恨上我了，以後我們的關係隻會更難相處。而丈夫，他永遠都會站在他媽媽那邊，讓我一個人承受所有的委屈。
眼淚流乾了，眼睛澀得發疼。我慢慢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打開最下麵的抽屜，裡麵放著我以前買的幾樣便宜護膚品，都是沒怎麼用過的。以前總想著省點錢，現在才明白，就算我什麼都不買，在他們眼裡，我還是那個“敗家”的媳婦。
客廳裡的燈亮了很久，丈夫和婆婆一直在說話。我靠在臥室門上，聽著外麵的聲音，心裡一片冰涼。這個家，明明是我和丈夫的家，可我卻感覺自己像個客人，甚至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我隻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心裡有什麼東西好像碎了，就像地上那瓶被摔碎的護膚品一樣，再也拚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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