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房門關上後，屋裡一下子就靜了。外麵的聲音很輕，能聽到婆婆在客廳裡跟公公說話，語氣裡滿是不滿，可我沒心思去聽具體說什麼。我坐在床沿上，雙手抱著膝蓋，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掉。
剛才在客廳裡，親戚們的眼神、婆婆的指責、老公的沉默，像一根根小針，紮得我心裡疼。我拿出手機，打開相冊，裡麵存著我買年貨時拍的照片。有超市貨架上一排排的茅台，有藥店櫃台裡包裝精致的人參，還有服裝店掛著的那件紅色羽絨服。每一張照片，都記著我當時的心意——我想讓公婆開心，想讓這個年過得熱鬨點。
我翻到購物記錄的截圖，一筆一筆看。車厘子八十塊一盒，買了五盒就是四百塊；茅台一千二一瓶，兩瓶就是兩千四；人參八百一盒，兩盒就是一千六……加起來正好三萬塊。這三萬塊，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平時在公司上班，每天早上七點就出門，晚上八點才回家，中午就吃個十幾塊的盒飯。有時候周末還要加班，加班費我都舍不得花，一點點攢起來，就是想在過年的時候，給家裡多添點東西。
我想起去年冬天，我看中了一件一百多塊的毛衣，猶豫了好幾天都沒買，最後還是買了件五十塊的。可給婆婆買羽絨服的時候，我一點都沒猶豫，店員說這件兩千塊的時候，我直接就付了錢，就想著婆婆穿紅色好看，過年穿也喜慶。現在倒好，這些東西在她眼裡，全成了“不值錢的破玩意兒”。
房門外傳來腳步聲，我趕緊把眼淚擦乾，把手機收起來。我以為是老公，可腳步聲停了一會兒，又走了。我趴在門上聽，好像是公公去廚房了。我鬆了口氣，卻又覺得更委屈了——連公公都沒過來勸我一句，難道他們都覺得我錯了嗎？
我在房間裡待了快一個小時，肚子有點餓了。早上隻喝了一碗粥，剛才又哭了那麼久，現在渾身沒力氣。可我不想出去，我怕再看到婆婆的臉，怕再聽到她的指責。我打開行李箱，想找找有沒有帶零食，結果看到了給老公買的那條灰色圍巾。
那條圍巾是羊毛的，摸起來軟軟的。我當時在商場裡，看到這條圍巾就覺得適合老公。他平時上班騎電動車，冬天風大，圍上這條圍巾能暖和點。我還特意讓店員幫我包裝了一下，想過年的時候給他當禮物。現在這條圍巾就放在行李箱裡，我拿出來捂在臉上，能聞到淡淡的羊毛味，心裡更酸了。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我趕緊把圍巾放回去，擦了擦臉，小聲問：“誰啊？”
門外傳來老公的聲音：“是我，你開門。”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去開門。老公站在門口，手裡端著一個碗，碗裡是一碗麵條，上麵還臥了個雞蛋。他說：“媽煮了麵條，讓我給你端過來。”
我沒說話，側身讓他進來。他把碗放在桌子上，說：“快吃吧，麵條要涼了。”
我走到桌子旁，看著碗裡的麵條，卻沒胃口。老公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沉默了一會兒，說：“剛才的事，你彆往心裡去。我媽她就是那樣的人，愛麵子，說話直，沒壞心眼。”
我抬起頭看他，眼睛又紅了：“愛麵子就能隨便說我嗎？她說我買的東西是假的，說我吹牛，你怎麼不跟她解釋？那些東西都是我在正規地方買的，有發票的！”
老公歎了口氣，說：“我解釋了她也不會聽啊。她現在在氣頭上，我要是跟她爭，她隻會更生氣。過年嘛，彆鬨僵了，忍忍就過去了。”
“忍忍？”我提高了聲音，“剛才她在親戚麵前那樣說我，我都沒跟她吵，這還不夠忍嗎？我花了三萬塊，我攢了半年的錢，我做錯什麼了？”
老公皺了皺眉，說：“我知道你委屈，可她是我媽啊。她養我不容易，我總不能為了這點事跟她翻臉吧？”
“這點事？”我看著他，心裡涼了半截，“在你眼裡，我受的委屈就是這點事？”
老公沒說話，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過了一會兒，他說：“好了，彆吵了。麵條快涼了，你趕緊吃。下午我帶你去村裡逛逛，散散心。”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覺得特彆失望。我本來以為，他會站在我這邊，會幫我跟婆婆解釋，可他隻想著“彆鬨僵”“忍忍”。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麵條，沒什麼味道，像嚼蠟一樣。
吃了幾口，我就放下了筷子。老公回頭看了一眼，說：“怎麼不吃了？是不是不好吃？”
我搖搖頭，說：“不餓。”
他走過來，拿起碗，說：“那我把碗送回去。你要是想睡覺，就睡一會兒，下午我叫你。”
他走的時候，輕輕帶了下房門。我聽到他跟婆婆在客廳裡說話，聲音很小，不知道說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客廳裡的聲音就沒了，大概是婆婆去房間了。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腦子裡亂糟糟的。我想起我跟老公剛結婚的時候，他說會一輩子對我好，會護著我。那時候他在城裡租了個小房子，冬天沒有暖氣，他就把我的腳放在他懷裡暖著。那時候我覺得，就算日子苦點，隻要有他在，就什麼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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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呢？他好像忘了他說過的話。麵對婆婆的指責，他隻會讓我忍。難道結婚後，他就隻記得“她是我媽”，不記得“我是你老婆”了嗎？
我拿出手機，想給我媽發個消息，可又怕我媽擔心。我媽身體不好，要是知道我在婆家受了委屈，肯定會睡不著覺。我隻能在心裡想，要是現在能回家就好了，回到我媽身邊，不用看彆人的臉色。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有點暗了。我看了看手機，已經下午四點多了。老公沒叫我，大概是怕我還在生氣。
我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麵的太陽快落山了，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村裡的房子都是矮矮的，屋頂上冒著炊煙，有小孩在路邊跑著玩，笑聲很響。看起來很熱鬨，可這熱鬨跟我沒關係。
房門又被敲了兩下，這次是婆婆的聲音：“曉琳，出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