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壽春城中。
袁術的府邸內,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擰出水來。這位自封的“仲家皇帝”此刻正端坐於堂上,麵色鐵青,手中的玉杯被他死死攥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堂下的謀士武將們垂首肅立,誰也不敢先開口——誰都清楚,主公這副模樣,是怒火即將噴發的征兆。
“廢物!一群廢物!”
果然,片刻的死寂後,袁術猛地將玉杯砸在地上,碎裂聲在堂內回蕩。他霍然起身,身上的龍袍雖未被天下承認,卻已是他日常裝束)因動作而晃動,金線繡成的龍鳳圖案在燭火下顯得格外刺眼。
“成大器!不過是兩年前還在青州苟延殘喘的匹夫,如今竟敢舉兵來犯?!”袁術的聲音尖利,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我汝南帶甲二十萬,糧秣堆積如山,他憑什麼?憑那十七萬流民?憑那新造的幾百艘破船?”
他在堂上踱來踱去,龍靴踏過玉杯碎片,發出刺耳的聲響:“兩年前他占徐州時,我未曾全力征討,早知道,應該儘起大軍大敗他,如今羽翼未豐便敢反攻!真當我袁術是好欺辱的?!”
堂下眾人依舊沉默。他們都清楚,主公口中的“未儘全力”不過是托詞——兩年前袁術攻徐州失利,折損了數萬兵馬,實在是無力再與成大器糾纏。隻是此刻,誰也不敢戳破這層窗戶紙。
“閻象!”袁術猛地停下腳步,看向角落裡一位身著灰袍、麵色沉靜的謀士。
閻象連忙出列,躬身道:“臣在。”
“你是我麾下第一謀士,”袁術的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怒意,“成大器十萬大軍壓境,你說,該如何應對?”
閻象抬起頭,目光掃過堂內眾人,緩緩道:“主公息怒。成大器雖來勢洶洶,卻也並非無懈可擊。”
他頓了頓,聲音沉穩有力:“汝南與青、徐不同。此地多水澤,夏季濕熱,北方士兵到此,極易水土不服。成大器的大軍從青州南下,千裡奔襲,糧草轉運必定困難。我軍若能堅壁清野,將沿途的糧草、水源儘數銷毀,再據守壽春、汝南等堅城,不出三月,敵軍必因糧儘而退。”
“屆時我軍再以逸待勞,從後追擊,定能大勝。”閻象補充道,“這便是孫子所言‘不戰而屈人之兵’——以淮南的地利拖垮敵軍,方為上策。”
堂下幾位老將聞言,紛紛點頭。他們久在淮南作戰,深知此地水網密布,易守難攻,堅壁清野確實是穩妥之策。
“哼,怯懦之言!”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轉頭看去,隻見謀士楊弘出列,他身材瘦小,眼神卻透著幾分狡黠。
“閻象先生隻知守,不知攻。”楊弘對著袁術拱手,語氣帶著幾分得意,“成大器傾巢而出,青、徐後方必定空虛。主公可還記得‘圍魏救趙’之計?”
袁術眼中閃過一絲興趣:“你且細說。”
“成大器的大軍主力正朝著汝南、壽春而來,”楊弘道,“但他的根基在青徐二州——尤其是廣陵郡,與我淮南接壤,如今必定兵力薄弱。主公若派一員大將,率精兵奇襲廣陵,焚燒其糧倉,劫掠其百姓,成大器得知後院起火,必然回師救援。屆時我軍再從後追擊,前後夾擊,定能一舉擊潰敵軍!”
他越說越興奮:“廣陵是徐州的財賦重地,一旦被襲,成大器的糧草補給將雪上加霜。此計既解了壽春之圍,又能重創敵軍根基,可謂一舉兩得!”
“這……”袁術有些猶豫。閻象的計策穩妥,卻顯得保守;楊弘的計策激進,卻似乎更能出奇製勝。
“主公!”閻象連忙反駁,“楊弘之計看似巧妙,實則凶險!廣陵雖與淮南接壤,卻有淮河天險相隔,我軍渡河需時日,未必能做到‘奇襲’。況且成大器麾下謀士眾多,沮授、賈詡皆是智計過人之輩,豈能不防我軍襲擾後方?”
他看向楊弘,加重語氣:“若奇襲不成,反被敵軍纏住,成大器的主力卻已兵臨壽春,屆時我軍首尾不能相顧,後果不堪設想!”
“閻象你這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楊弘針鋒相對,“成大器的主力已儘數南下,廣陵最多隻有一兩萬守軍,我軍五萬精兵過去,何愁不破?”
兩人爭執不下,堂下眾人也分成兩派,有的讚同堅壁清野,有的支持奇襲廣陵,一時間議論紛紛。
袁術聽著眾人的爭論,心中漸漸有了主意。他自視甚高,向來喜歡激進的策略,更何況楊弘的話撓到了他的癢處——若能一舉端了成大器的後方,豈不顯得自己比那“匹夫”高明百倍?
“夠了!”袁術抬手喝止爭論,堂內瞬間安靜下來。
他走到堂中,環視眾人,沉聲道:“閻象之言雖穩,卻少了幾分銳氣。我淮南兵精糧足,何必龜縮守城?楊弘的‘圍魏救趙’之計,正合我意!”
閻象急道:“主公三思!成大器非庸碌之輩,此計恐有不妥……”
“不必多言!”袁術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意已決!既要守住壽春,也要襲取廣陵——雙管齊下,讓成大器首尾難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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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調兵遣將:“張勳!”
一員身材魁梧的將領出列,抱拳道:“末將在!”
“你為主將,率五萬精兵,即刻出發,奇襲廣陵!”袁術沉聲道,“李豐、陳蘭為副將,楊弘為軍師,輔佐你謀劃軍機。記住,要晝伏夜行,趁敵不備渡河,一旦拿下廣陵,立刻焚燒糧倉,劫掠物資,務必攪得徐州雞犬不寧!”
張勳、李豐、陳蘭三人齊聲應道:“末將遵令!”楊弘也出列領命,看向閻象時,眼中帶著幾分得意。
袁術又看向另一員將領:“紀靈!”
“末將在!”紀靈是袁術的親信,為人勇猛卻少謀。
“你率十萬大軍,鎮守壽春外圍的安風津。”袁術道,“此處是成大器大軍必經之地,你要依托津渡,深挖壕溝,高築壁壘,務必擋住敵軍前鋒。若敵軍來攻,隻守不戰,待其疲憊,我再率主力接應你。”
“末將遵命!”紀靈抱拳領命。
最後,袁術看向閻象:“閻象,你隨我守壽春,負責調度糧草,安撫民心。若安風津有失,便依你之言,堅壁清野,死守城池。”
閻象雖仍不讚同奇襲之計,卻也隻能躬身領命:“臣遵旨。”
部署完畢,袁術走到堂外,望著南方的天空,臉上露出一絲傲然。他仿佛已經看到張勳攻破廣陵、成大器倉皇回師的場景,也仿佛看到自己揮師北上,將青、徐兩州納入囊中,最終問鼎天下的盛況。
“成大器,這次我定要讓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天下霸主!”他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了自負。
然而,袁術並不知道,他眼中的“匹夫”,此刻正以一種他從未想過的方式,逼近淮南。
成大器的先鋒軍中,華雄正勒馬立於一處高坡上,看著麾下的西涼鐵騎如黑色洪流般穿過一片稻田。
與袁術想象中“劫掠百姓”的景象不同,這支鐵騎行進時井然有序——騎士們刻意避開田中的禾苗,即便馬蹄揚起的塵土落到田裡,也會有跟在後麵的步軍士兵用掃帚輕輕掃開。
“將軍,前麵就是汝南地界了。”副將廖化策馬來到華雄身邊,指著前方的一片村落,“要不要派人去村裡征些糧草?”
華雄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征什麼征?主公臨行前怎麼說的?‘大軍所過,秋毫無犯’,你忘了?”
他勒轉馬頭,對著身後的士兵高聲道:“都給老子記好了!踏入汝南地界,不準搶百姓一粒米、一根柴!誰要是敢犯,老子先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