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頂天闕”的夜晚,萬籟俱寂。
蘇棠在容燼精純靈力的溫養下,身體恢複得很快,但精神上的疲憊感依舊如影隨形。
她依偎在容燼懷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感受著那份令人安心的溫暖,漸漸沉入夢鄉。
然而,這個夢境卻不再安寧。
夢境:
畫麵褪去了現代的色彩,染上了陳舊昏黃的色調。
古舊的街道,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兩旁的店鋪掛著褪色的布幡。
空氣裡彌漫著塵土和炊煙的氣息。
視角很奇怪,是低矮的。
她或者說,夢中的那個意識)正費力地搬著一個不小的樟木箱子。
箱子很沉,壓得她一個頭發花白、穿著粗布襦裙的老婦人)佝僂著背,步履蹣跚。
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巷子裡格外清晰,帶著衰老的無力感。
她的目光焦急地追著前方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那是一個穿著墨色錦袍的年輕男子,身姿挺拔如鬆,墨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步履從容,卻帶著一種與這煙火人間格格不入的清冷與孤高。
僅僅一個背影,蘇棠就認出來了——是容燼!年輕時的容燼!
“年輕人!年輕人!等等!”老婦人喘著氣,聲音沙啞蒼老,帶著急切。
前方的身影頓住了,緩緩轉過身。
年輕容燼的麵容清晰起來。
俊美依舊,眉眼間卻少了蘇棠熟悉的霸道與邪氣,多了幾分初入塵世的淡漠與疏離,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琥珀色的眼眸平靜無波地看向追來的老婦人。
老婦人終於追到他麵前,吃力地將沉重的樟木箱子放下,扶著腰,大口喘氣,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哎喲……可算追上了……年輕人,你的東西……忘在我攤位上了。”
容燼的目光落在那個樟木箱子上,眼神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歸於沉寂。
他靜默了片刻,才伸出手,修長乾淨的手指與老婦人枯槁布滿老年斑的手形成了刺目的對比。
他接過了箱子,動作很輕,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多謝。”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卻聽不出什麼情緒,如同玉石相擊,清冷卻無溫。
老婦人擺擺手,笑容樸實:“客氣啥,舉手之勞。看你這打扮,是外鄉人吧?天快黑了,趕緊找地方落腳去吧。”
她說完,又看了容燼一眼,那眼神裡是純粹的善意和一絲長輩對年輕人的關切,再無其他。
容燼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老婦人見他接了東西,便也不再停留,轉身,朝著巷子另一頭走去。
她的背影佝僂,腳步遲緩,卻帶著一種歸家的踏實。
容燼抱著那個對他而言輕若無物的樟木箱子,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的目光追隨著那個蒼老的背影,一直看著她走到巷子儘頭,推開一扇半舊的木門,走進一個不大的青磚小院。
院子裡傳來孩童清脆的嬉笑聲。
一個穿著短褂、頭發半白的老翁迎了出來,接過老婦人手裡的菜籃,嘴裡似乎在埋怨著什麼,動作卻透著熟稔的關心。
一個紮著羊角辮、臉蛋胖嘟嘟的小女孩跑過來,撲進老婦人懷裡,甜甜地叫著“奶奶”。
夕陽的餘暉灑在小院裡,勾勒出一幅平凡、溫暖、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天倫之樂圖景。
容燼就那樣抱著箱子,靜靜地站在巷口陰影裡,如同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琥珀色的眼眸裡,那層淡漠的冰殼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流露出一種深不見底的落寞與……遲來的、無法言說的寂寥。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暮色四合。
容燼最後看了一眼那扇透出溫暖燈光的院門,終於轉過身,抱著那個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樟木箱子,一步一步,緩緩地、無聲地融入了漸深的黑暗之中。
背影孤寂而決絕。
現實:
“嗚……”蘇棠猛地從夢中驚醒,大口喘息著,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無法呼吸。
臉上濕漉漉一片,全是冰涼的淚水。
那夢境中的畫麵清晰得可怕,老婦人佝僂的背影,小院裡溫暖的燈光,容燼站在陰影裡那無邊無際的孤寂……每一種情緒都如此真實地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
“怎麼了?”容燼幾乎在她驚醒的瞬間就睜開了眼,立刻將她擁緊,指尖擦去她臉上的淚,聲音帶著剛醒的低啞和毫不掩飾的擔憂,“做噩夢了?”
蘇棠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抬起淚眼朦朧的臉,聲音顫抖:“容燼……我剛才……夢到了……夢到了你……還有一個老太太……”
她斷斷續續地描述著夢境:古老的街道,沉重的箱子,佝僂的老婦人,年輕的容燼,那扇透出溫暖燈光的院門,胖嘟嘟的小孫女,還有……容燼抱著箱子,在暮色中轉身離去的、那無邊無際的孤寂背影。
“那個老太太……是我,對不對?”蘇棠的聲音哽咽,帶著一種穿透輪回的悲涼,“在那些你找到我的輪回裡……我們……曾經錯過過,是不是?那一世……我老了,我有家了……而你……你隻是……隻是拿回了你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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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淚洶湧而出,為夢境中那個蒼老的自己,更為那個站在陰影裡、最終選擇默默離去的年輕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