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山脈,如其名,山勢險峻,終年繚繞著灰黑色的瘴氣,如同一頭匍匐在大地上的凶獸。這裡靈氣稀薄而混亂,滋生的妖獸也大多凶戾異常,是青雲城周邊公認的險地,也是逃亡者和亡命徒天然的庇護所。
崔明月沿著獸皮地圖上那條模糊的路線,跋涉了整整三日。
這三日,是她兩世為人中,最為艱難和殘酷的時光。傷勢未愈,饑餓如影隨形,更要時刻提防山林間潛伏的毒蟲猛獸。她像一頭真正的野獸,依靠著血煞真氣帶來的微弱感知和一股狠絕的求生意誌,在密林和峭壁間掙紮前行。
手中的破短劍,飲過妖獸的血,也砍斷過攔路的荊棘。劍身上的鏽跡似乎被血氣浸潤得淡了一些,那絲與血煞真氣的共鳴也越發清晰。她開始嘗試按照《血煞劍訣》中記載的粗淺法門,將真氣附著於劍身,雖然威力微弱,卻讓這柄破劍多了幾分淩厲。
食物很快再次耗儘。她不得不再次狩獵,目標從最低階的食草妖獸,逐漸轉向更危險的對手。每一次戰鬥都遊走在生死邊緣,身上添了無數新傷,舊傷也反複崩裂。但每一次從妖獸屍體旁站起,吞噬掉蘊含氣血精華的獸肉後,她都能感覺到體內的血煞真氣壯大一絲,對殺戮的適應也更深一分。
她的眼神,愈發冰冷,出手也愈發狠辣果決。那屬於藍星崔明月的軟弱和屬於原主的怯懦,正在被這片殘酷的山林一點點磨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和殺戮效率。
第四日黃昏,她終於根據地圖和一路上聽到的零星傳聞,找到了位於黑風山脈外圍一處險要山坳中的“黑風寨”。
與其說是寨子,不如說是一個依托天然洞穴和粗糙木石搭建起來的匪窩。寨門由粗大的原木釘成,上麵懸掛著幾顆風乾的人類和妖獸頭顱,散發著腐朽的氣息。幾個穿著雜亂皮甲、手持兵刃、眼神凶悍的漢子守在門口,修為多在煉氣期三四層左右。
寨子裡隱隱傳來喧鬨聲、粗魯的叫罵和女人的哭泣聲,空氣中混雜著汗臭、血腥和劣酒的味道。
崔明月藏身在不遠處的亂石後,冷靜地觀察著。這裡比她想象的更加混亂和危險。但要獲取更多資源,更快地提升實力,混入這種地方,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選擇。至少,這裡能提供暫時的庇護和獲取信息的渠道。
她需要一個新的身份,需要融入這裡的規則。
她撕下身上更破爛的布條,將臉塗得更花,隻露出一雙冷冽的眼睛。然後,她深吸一口氣,拄著木棍如今已換成一根更堅硬的妖獸腿骨),拖著疲憊傷痛的身體,朝著寨門走去。
“站住!乾什麼的?”守門的匪徒立刻警惕起來,刀鋒指向她,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
“逃難的,想入夥。”崔明月壓著嗓子,聲音沙啞低沉,聽不出原本的音色。
“入夥?”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小頭目模樣的漢子走上前,嗤笑道,“我們黑風寨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看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能乾什麼?給爺們兒暖床都嫌硌得慌!”
周圍響起一陣猥瑣的哄笑。
崔明月眼神一寒,但並未發作。她緩緩抬起手中的破短劍,劍尖指向地麵,一股微弱的、卻帶著清晰煞氣的血紅色真氣,如同細小的蛇信,在劍身上一閃而逝。
“我能殺人。”她隻說了一句,聲音不高,卻讓周圍的哄笑聲戛然而止。
匪徒們臉上的輕蔑收斂了些,露出幾分驚疑。煞氣!雖然微弱,但這玩意兒可不是普通散修能練出來的。這女人,有點邪門。
刀疤頭目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崔明月,尤其在她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上停留片刻:“煞氣?有點意思。不過,光說不練假把式。想入夥,得納投名狀!”
他指了指寨門外不遠處,一個被鐵鏈鎖著、渾身傷痕、奄奄一息的男人。那男人穿著青雲城守衛的服飾。
“這是前幾天摸上來的探子。剁了他,你就可以進去。”刀疤頭目扔過來一把豁口的鬼頭刀,比崔明月手中的破短劍更像樣些,“用這個,利索點。”
崔明月看了一眼地上那個氣息微弱的男人,他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她認得那身衣服,是青雲城崔家附屬守衛的製式裝備。或許是家族派來搜尋她蹤跡的人。
心中沒有任何波瀾。無論是崔家還是林家的人,在她眼裡,都是敵人。
她沒有去撿那把鬼頭刀,隻是握緊了自己的破短劍。在眾多匪徒或好奇或殘忍的注視下,她走到那個守衛麵前。
守衛似乎意識到什麼,掙紮著抬起頭,嘴唇翕動,似乎想要求饒。
崔明月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手起,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