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一腳踏出密林，腳底碾過碎石與枯枝，肩頭一沉，賽華佗的呼吸貼著他的後背斷斷續續，像風裡將熄的燈。他沒停，也沒回頭，隻是左手往背後探了探，確認那人的身子還穩穩綁在背上。
山路陡峭，亂石橫陳。他每走一步，腳下都發出碎裂聲，像是踩在骨頭上的動靜。可這聲音還沒落地，另一股異樣從背上傳來——賽華佗的手忽然抽動了一下，指尖蹭到了他頸側，冰涼得不像活人。
林風立刻停下，單膝跪地，將人輕輕放平。賽華佗眼瞼顫動，嘴唇乾裂，額角滲出細密冷汗，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拉扯著神魂。
“撐住。”林風低聲道，順手從懷裡摸出一枚銀針——是之前熔寒鐵箭頭所製，通體泛著幽藍光澤。
他剛要紮下去，賽華佗卻猛地睜眼，右手抬得極慢，卻異常堅定地擋開了他的手。
“彆……浪費。”聲音嘶啞，像是砂紙磨過鐵鏽，“聽我說。”
林風收針，俯身靠近。
賽華佗抬起左臂，在空中緩緩劃動。兩道紅線憑空浮現，細如發絲，卻清晰可見，一端連向林風心口，另一端遙指北方。紅線微微震顫，其中一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邊緣開始剝落，像燒儘的紙片。
“雙生蠱……你我為引。”他喘了口氣，喉間發出咯咯聲響，“你的蠱若離主超兩個時辰，謝曉峰必死。”
話音未落，他手臂一軟，重重砸在地上。那兩道紅線瞬間崩斷，消散於風中。手中銀針落地，撞在石上，清脆一響，斷成兩截。
林風盯著那半截針，又抬頭望向北方山脊。飛鷹堡還在百裡之外，子時三刻將近，而謝曉峰隻剩不到兩個時辰。
他沒說話，隻把賽華佗重新綁緊，起身時膝蓋發出輕微響動。他知道，這一趟不是趕路，是搶命。
梯雲縱再度催動，身形躍起三丈，落在一塊懸岩之上。腳下碎石滾落深淵，他卻毫不停留，接連騰躍，如履平波。山路越往上越窄，兩側峭壁夾峙，風從穀底倒灌上來，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中途一次急轉，腳下打滑，整個人險些墜崖。他反手一劍插入岩縫穩住身形，肩頭卻被顛得一陣劇痛——賽華佗的傷口又裂了，溫熱的血順著他的背脊流下，浸透內衫。
他咬牙落地，點穴封脈，用布條重新纏緊那人腰腹。動作麻利，臉上卻看不出情緒。隻是眼角跳了跳，像是某種無聲的焦躁。
“你要是死了，我找誰問解蠱的辦法？”他低聲說，語氣聽著像抱怨，其實是在提醒自己不能慢。
重新啟程後，他調出係統界麵。融合點還剩八百餘，但能用的不多。瞬移類功法門檻太高，眼下唯一能提升速度的，是將寒鐵劍意附於足底，形成禦氣滑行。
他沒猶豫，直接消耗三百點，激活【劍意·踏霜行】。
刹那間，雙足泛起一層薄如蟬翼的寒光，踩在岩石上竟不沾塵土，每一步都像在冰麵滑行，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山坡陡直如削，他卻如一道黑影貼地疾衝，身後留下淺淺霜痕。
途中經過一處斷橋，木板早已腐朽，僅靠幾根鐵索相連。他本想繞行，卻發現下方深穀霧氣翻湧，根本無路可走。隻得深吸一口氣，踩著鐵索奔行而過。索鏈晃動，腳下虛空，但他腳步穩健，連背上的人都沒多晃一下。
就在即將抵達山口時，風向忽然變了。
原本自穀底吹來的冷風，此刻竟帶著一股灼熱氣息，撲麵而來。林風心頭一緊，腳步放緩。
前方霧氣漸濃，彌漫出一種說不出的腥甜味。他眯起眼，隱約看見十二道紅影靜立於山道中央，呈環形分布，間距均等，如同釘入地麵的標槍。
紅衣，長劍，劍身帶紋，像是用血浸過又晾乾的模樣。
他認得這種裝束——慕容秋荻的死士，隻聽命於她一人。這些人從不單獨行動，一旦出現，便是殺局已成。
他停下腳步，距那十二人尚有二十步。
沒人說話，也沒人動。可空氣中已有劍氣交織，隱隱織成一張無形之網，封鎖四方退路。
林風緩緩將賽華佗從背上解下，輕輕放在一塊平坦岩石之後，用外袍蓋住大半身子，隻留鼻息在外。做完這些，他才直起身，右手搭上劍柄。
“你們也懂醫？”他開口，聲音不大，卻穿透霧氣，“知道一個人還能活多久？”
為首的紅衣劍客終於邁步向前，步伐不快，但每一步落下，地麵都微微震顫。他抬起劍，劍尖指向林風心口，又緩緩下移，比了個“兩”的手勢。
林風笑了：“兩炷香？兩盞茶？還是……兩個時辰？”
那人不答，隻是將劍橫於胸前，其餘十一人同步動作，劍鋒交錯，嗡鳴頓起。
劍陣已成。
林風不再多言，左手悄然扣住三枚銀針，右手緩緩拔劍。寒鐵長劍出鞘三寸，冷光乍現，霜氣蔓延至腳邊。
他盯著對麵十二雙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去的地方，不讓路的，都得躺下。”
話音落，他猛然踏前一步，劍光暴起！
第一道劍氣直取陣眼，第二道斜掠左側空隙，第三道則貼地掃出，逼得三人後撤。他本不想戀戰，隻想撕開缺口衝過去，可那十二人配合默契，劍陣運轉如輪，竟將他的攻勢儘數化解。
一記橫斬被格開，反手撩劍又被封死。他被迫後退半步，腳跟抵住一塊凸岩。
就在這瞬息之間，右側一名紅衣劍客突然變招，劍走偏鋒，直刺他肋下空門。林風側身避讓，劍鋒仍擦過皮肉，火辣一痛。
他低頭看了眼傷口，血已滲出，不多，但足夠提醒他——這些人不是來試探的。
他們是來耗時間的。
他冷笑一聲，體內真氣驟然翻湧，寒鐵劍意再次提升至極限。劍身覆霜，劍氣凝如實質，他雙手握劍，高舉過頭，準備強行破陣。
十二名紅衣劍客同時抬劍，劍尖朝天，齊聲低喝，劍陣中心氣流旋轉，形成一股壓迫之力。
林風咬牙，正要劈下——
忽聽得身後岩石處傳來一聲微弱咳嗽。
他猛地回頭。
賽華佗不知何時醒了，正靠在石上，臉色慘白如紙，一手撐地，另一隻手顫抖著指向他心口，嘴唇開合，似乎想說什麼。
林風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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