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睜開眼,指尖還點在虛空中。那圈漣漪仍在擴散,一圈接一圈,像是某種回應。他沒覺得累,反而像剛睡醒的人,骨頭縫裡透著輕快。
體內的金藍二氣已經沉下去了,不再打架,也不再亂竄。它們順著經脈走,節奏穩定,像兩個人並肩走路,一個走得快些,一個慢些,但誰也沒甩開誰。他知道,這是《獨孤九劍》的總訣式起了作用——不是壓製,是理順。以前他用功法壓亂流,像拿鍋蓋蓋沸水,現在不一樣了,他是把水引進了渠。
太極圖案還在轉,但速度慢了下來,不再是那種壓迫性的旋轉,倒像是累了,在緩緩收步。周圍的劍譜一片片落下,貼到地麵,化作淺淺的刻痕。陣圖中央的光開始往四周退,像是潮水回落,露出底下真正的底子。
他站起身,膝蓋有點發麻,活動了一下腿腳。聖女還躺在原地,呼吸平穩,臉色比之前好些。他彎腰把她扶起來,背到背上。這姑娘不重,就是姿勢彆扭,他試了兩次才找到合適的重心。
腳下忽然一震。
陣圖邊緣裂開一道細縫,緊接著又是一道,像是乾涸的土地。他趕緊運起梯雲縱,借力一躍,踩著幾塊正在下沉的浮石跳了出來,落地時穩住身形,剛好站在一塊完整的石台上。
謝曉峰就站在前麵。
他沒穿什麼特彆的衣服,還是那身灰布袍子,袖口磨得有些發白。人站在那兒,也不說話,目光落在前方逐漸凝聚的光門上。那扇門還沒完全成形,但輪廓已經清晰,豎立在半空,像一麵被點亮的鏡子。
“你出來了。”謝曉峰說。
林風點頭:“嗯。”
“比我想象中快。”
“我也沒想慢。”
謝曉峰看了他一眼,嘴角動了動,像是要笑,又沒笑出來。他抬手指了指光門:“它要成型了。”
林風仰頭看去。光門的顏色很怪,外層是銀白,內裡卻泛著青灰,像是舊銅鏡蒙了霧。靠近些,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不是誰的武功,也不是哪門心法,而是空間本身的味道。他記得這個味道,第一次出現在東海那艘破船上,那時他正被人追殺,一道裂縫突然打開,把他吸了進去。從那天起,他的日子就徹底變了。
“係統呢?”他問。
“沒了。”謝曉峰答得乾脆,“剛才那一瞬,連我也聽不到它的提示音。”
林風把手伸進口袋,摸了摸那枚融合點結晶——原本一直溫熱的東西,現在冰涼。他收回手,沒再多說。
兩人沉默站著,等那扇門自己完成最後的變化。
片刻後,光門終於定型。它不再閃爍,也不再波動,靜靜地懸在那裡,高約三丈,寬不過一人。門框沒有雕飾,就是光本身凝成的邊線。透過門縫,什麼都看不見,隻有一片流動的暗色,像是黃昏時分的遠山輪廓。
然後,裡麵傳來聲音。
不是喊叫,也不是低語,更像是一棵樹在風裡晃動枝葉,沙沙的,斷斷續續。可林風聽懂了。
那是他自己的呼吸聲,混著劍刃劃過空氣的動靜,還有腳步踩在落葉上的脆響。地點他認得——燕十三醒來的地方,山崖邊的老樹下,秋末,天快黑的時候。
他忽然明白了。
這扇門,不是通往哪裡的路,是把過去和現在連成了一條線。終點不在未來,而在起點。十七劍要破的,不是敵人,不是自己,是這條線本身。
“你要進去?”謝曉峰問。
“你說呢?”
“我說你就彆去。”
“那你乾嘛站這兒等我?”
謝曉峰沒答。他隻是往前走了兩步,伸手觸了觸光門的邊緣。手指碰上去的瞬間,那片光微微凹陷了一下,像水麵被點了點。他收回手,看著指尖:“我年輕時也見過類似的門。那時候我以為是機緣,後來才知道,那是選擇。進去的人,要麼成神,要麼瘋掉。沒人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