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下的風更冷了,吹在臉上像細針紮著。林風沒停下,左腳踩實一級,右腿才跟著拖上來。那條傷臂貼著身體,血已經凝了一層,又被動作扯開,重新滲出來,順著指尖滴下去,在石階上留下斷續的紅點。
他沒去擦。
前麵黑得不見底,但空氣裡有種東西在動——不是風,是某種低頻的震,踩下去時腳心能感覺得到,像是整條通道都在呼吸。
“彆走太快。”虛遠在後麵低聲說,“這地脈不對勁。”
林風沒回頭,隻把劍柄往腋下一夾,騰出右手按在牆上。掌心剛貼上去,一股陰氣就順著指縫往上爬,他立刻運起北冥殘篇裡的逆吐法,將那股寒勁反抽一截入經脈,隨即封住穴道。
“還好,還能用。”他咕噥了一句,“就是味道不太行,跟老墳裡翻出來的被子似的。”
虛遠皺眉:“你還能開玩笑?”
“不開玩笑怎麼活?”林風咧了一下嘴,又往前邁一步,“死人都躺上麵了,活人再愁眉苦臉,不顯得咱也快不行了?”
話音落,前方忽然亮了。
不是火光,也不是月光,而是從地麵透上來的幽藍微芒。越往前走,光線越清晰,照出兩側牆壁竟是整塊水晶砌成,裡麵凍著些扭曲的人形輪廓,姿勢各異,有的跪,有的仰頭,全都閉著眼,像是沉睡多年。
林風腳步一頓:“這些是……守棺的?”
“不止。”虛遠走近幾步,盯著其中一具,“他們不是死於外傷,是魂被抽空了。這種手法,隻有靈鷲宮最深處的‘分魄陣’才辦得到。”
“分魄?”林風挑眉,“聽著像江湖騙子騙香油錢的話術。”
“可它真存在。”虛遠聲音壓低,“先祖筆記裡提過,李秋水晚年怕死,創了還魂術,把自己的魂分成三份藏起來。一份寄於銅柱陣眼,一份封在石壁圖譜,最後一份……就在下麵。”
他抬手指了指前方儘頭。
那裡,一座圓形水晶殿靜靜立著,中央一口冰棺橫陳,通體透明,棺中躺著個女子,麵容與李秋水一模一樣,連眉間那顆小痣都分毫不差。
林風盯著看了兩秒,忽然笑出聲:“喲,還挺講究,給自己雕了個等身玉像?”
“不是像。”虛遠搖頭,“那就是她。主魂容器。”
林風收了笑,眯起眼:“所以剛才那個虛影,隻是三分之一的怨念?”
“對。而這裡一旦融合成功,她就能真正歸來。”
林風沉默片刻,拄劍向前走了幾步,停在地宮入口。腳下地麵開始泛光,一圈圈符文緩緩旋轉,像是某種啟動中的機關。
“你說她魂分三處,現在進度多少?”
虛遠臉色變了變:“你看不到?”
“我隻看到一地藍光,跟過年廟會上的燈籠差不多。”
虛遠快步上前,盯著冰棺底部看了一會兒,猛地倒吸一口氣:“三成……已經融合三成了!我們來晚了!”
話音未落,冰棺表麵突然浮起一層金紋,細密如蛛網,正中心顯出三個字:魂歸中。
緊接著,那些凍在牆裡的屍體同時顫了一下,眼角有液體滲出,不是血,也不是淚,是黑色的漿狀物,順著水晶往下流。
林風立刻後退半步,左手結印,掌心朝內,將北冥真氣轉為護識屏障。這是他在破陣時悟出來的法子——把吞噬之力反過來當盾使。
“要醒了?”他問。
虛遠沒答,隻是抓緊了手中的血玉簫,指節發白。
然後,一切靜了下來。
連那股地底震感都消失了。
林風屏住呼吸,盯著冰棺。
一秒,兩秒……
哢。
一聲輕響,像是冰層裂開一道縫。
棺蓋動了。
不是炸開,也不是掀飛,而是緩緩向上浮起寸許,懸在半空,如同被無形的手托著。
緊接著,棺中女子睜開了眼睛。
瞳孔全黑,沒有一絲眼白,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洞。
林風心頭一緊,本能想撤步,可雙腳像是被釘住了一樣,動不了。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不是疼,也不是暈,而是像有人拿根鐵鉤子伸進腦子裡,輕輕攪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