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走下山道時,天邊剛泛起青白。夜風貼著岩壁刮過,袖口那道黑線還在皮下遊動,不疼,也不癢,就像一根埋進血肉的細針,時不時輕輕一顫。
他沒再去看它。
靈鷲宮的大門半開著,門軸歪斜,像是被人從裡麵撞過。往常這時候,巡夜弟子該換班了,可院子裡靜得連落葉聲都聽得見。簷角銅鈴垂著頭,紋絲不動,仿佛連風也繞著這地方走。
林風跨過門檻,腳底磚石微涼。他沒急著往主殿去,反而蹲下身,指尖蹭了蹭地磚縫隙。灰塵很薄,但有拖拽的痕跡,方向朝東——那是冰牢所在。
他站起身,掌心在衣擺上擦了擦,順勢將八荒功沉入經脈。真氣分作兩股,一股護住識海,另一股順著足底滲入地麵,像蛛網般蔓延開去。不多時,地下傳來極輕微的震顫,是鐵鏈與寒冰摩擦的動靜,還有呼吸——斷斷續續,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喉嚨。
虛遠還在那兒。
林風直奔東側偏殿,穿過一條窄廊。牆邊燈盞熄了大半,唯有一盞搖晃著微光,映出地上幾點暗斑。他俯身看了看,不是血,顏色更深,帶點黏稠,指尖沾了一點,湊到鼻尖——腥中帶甜,聞久了太陽穴發脹。
他立刻縮回手,舌尖抵住上顎,逼自己清醒。
冰牢入口的石門虛掩著,鎖鏈斷了一截,垂在地上。他推開門,寒氣撲麵而來,呼出的白霧還沒散開,就聽見一聲輕笑。
“你來得比我想象的快。”
陰影裡走出個女子,穿墨綠長裙,臉上覆著半透明琉璃麵具,手裡握一支血玉簫。簫身雕著盤龍紋,孔眼處隱隱有紫光蠕動。
林風沒動,隻盯著她身後那根冰柱。
虛遠被鎖在柱子裡,雙臂高舉,手腕扣著玄鐵環,整個人嵌在冰中,眉心一塊紫斑,像活物般微微起伏。他閉著眼,嘴唇發青,呼吸淺得幾乎察覺不到。
“你把他怎麼了?”林風問。
慕容瑤抬手撫了撫麵具邊緣,“我隻是請他睡一會兒。畢竟……有些事,外人聽見不太好。”
她話音未落,簫孔中緩緩爬出三隻蟲子,通體紫鱗,背脊裂開細縫,像是隨時會張嘴。它們懸在空中,觸須輕抖,朝林風飄來。
林風往後退了半步,體內真氣驟然逆轉。日月精華殘存的暖流與北冥勁的寒意在丹田交彙,順著經脈衝向四肢。他左手掐訣,掌心浮起一層半透明的氣罩,外層泛藍,內裡透紅,像是冰火交融的琉璃。
蠱蟲撞上罡氣,發出刺耳尖叫,身體炸成血霧,濺在冰牆上,留下三團焦黑印記。
“有點本事。”慕容瑤冷笑,“難怪能破三日斷。可你彆忘了,化功散隻是開胃菜,真正的好戲才剛開始。”
她將血玉簫橫在唇邊,吹出一個低音。
音波無形,卻讓林風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去。那股黑線猛地竄動,直衝腦門,眼前瞬間模糊,耳邊響起無數雜音,像是有人在他腦子裡翻書、低語、獰笑。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衝上喉頭,神誌一清。
“你這簫法,練得挺爛。”他抹了把嘴角血沫,“音律亂七八糟,蠱蟲還不會飛,誰教你的?路邊撿的秘籍?”
慕容瑤眼神一厲,簫聲陡然拔高。
地麵裂開,數十隻紫鱗蠱蟲從縫隙鑽出,密密麻麻爬向林風腳邊。同時,音波化作絲線纏上他四肢,越收越緊,像是要把他的骨頭一根根擰斷。
林風深吸一口氣,將痛感當柴燒,催動八荒功全速運轉。他右手並指如劍,劃出一道弧光,使出融合折梅手與奪命十三劍的一招“冰蓮焚域”。
掌風掃過,寒焰爆開。
前排蠱蟲當場凍結,緊接著內部燃起幽藍火焰,劈啪作響。蟲群炸開一片血霧,熱氣混著腥臭彌漫開來。剩下的蠱蟲遲疑了一瞬,隨即調頭往回爬。
“想跑?”林風一步踏出,掌風再壓。
整片蟲潮被壓進地縫,火焰順著裂縫燒進去,地下傳來一陣密集的嘶鳴。
慕容瑤臉色變了,猛力吹簫,音波凝聚成錐,直刺林風眉心。
林風不閃不避,左手一揚,將殘餘的冰火真氣灌入右臂,反手一記劍指點出。
沒有劍出鞘,但空氣被撕裂,發出銳響。
劍氣撞上音波,兩者相持不過半息,簫聲先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