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淵的震顫自四麵八方傳來,仿佛一頭被囚禁的巨獸在搖晃它的牢籠。
那不是物理層麵的晃動,而是一種直抵靈魂深處的戰栗。
倒懸於頂的璀璨星空,那些亙古不變的光點,此刻竟如一塊被重擊的鏡麵,蛛網般的裂痕無聲蔓延,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非人的尖嘯從玉印深處爆發,化作實質的音波,衝刷著淩子風的耳膜與神智。
他踉蹌後退,腳下的石階仿佛活了過來,在劇震中起伏不定。
眼眶中,破妄之眼的金色紋路瘋狂暴漲,幾乎要從眼角溢出,灼熱的刺痛感讓他幾乎無法睜眼。
但在視野的儘頭,在那片扭曲混亂的光影之中,玉印的本質終於無所遁形。
那根本不是什麼鎮壓邪祟的封印之器,而是一具……一具由八段斑駁破碎的意識殘骸,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強行編織、縫合而成的“記憶棺槨”。
棺槨的核心,一個跳動著的、無法名狀的黑暗,正像一顆貪婪的心臟,通過無數看不見的脈絡,瘋狂抽取著漂浮在它周圍的七具虛幻殘魂中的精神能量。
那些殘魂,每一具都散發著輪回往複的陳腐氣息。
淩子風的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一個冰冷而荒謬的念頭讓他渾身僵硬——船,從未被封印。
它一直都在這裡,以這詭異的“輪回儀式”為食,養活著自己。
“淩子風!”蘇妤的聲音將他從震驚中喚醒。
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異常決絕。
她攤開手掌,那枚被她緊握的玉佩已是一片焦黑,此刻卻散發出滾燙的溫度,仿佛有岩漿在其中流動。
“彆過去!”淩子風嘶聲喝道,試圖攔住她。
但蘇妤的動作更快,她繞過淩子風,再次衝向那劇烈震顫的玉印。
“你說過,信能破妄!”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淩子風驚駭的目光中,她將那枚滾燙的玉佩,狠狠地貼在了玉印表麵一道剛剛崩裂的縫隙上。
“滋啦——”
血肉與高溫接觸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蘇妤痛哼一聲,鮮血順著玉佩的邊緣滲出,迅速被玉印的裂痕吸收。
她不顧灼燒的劇痛,以血為引,對著那深不見底的裂縫低聲呢喃,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質問:“若你曾是人,請讓我聽見你。”
刹那間,玉印的震動停滯了一瞬。
一股蒼老、悲愴、充滿了無儘悔恨的意識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從裂縫中猛然湧出。
一道虛幻的人影在玉印上方緩緩浮現——那是一個身著古老祭祀袍的男人,麵容與淩子風有幾分相似,卻更顯滄桑。
他的雙目空洞,兩行血淚從中緩緩流下,口中斷斷續續地發出不似人聲的悲鳴:“吾名……淩……曌……非……封印者……乃……第一……祭品……”
畫麵在淩子風和蘇妤的腦海中閃現。
千年前的祭壇,星空之下,淩曌自願分裂自己的意識,試圖與這艘詭異的古船同化,從而掌控它。
然而,他失敗了。
船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在他分裂出第八份意識的瞬間,那份最純粹、最強大的意識被船當場奪走、反噬、扭曲,最終化作了一個沒有自我、隻懂執行命令的“監察傀儡”。
一個世代輪回,親眼監視著自己前七份殘魂被反複吞噬、覆滅的傀儡。
就在此刻,階梯入口處的高飛猛地發出一聲壓抑的抽搐,整個人蜷縮在地。
他手中那部早已失靈的殘破手機,屏幕竟詭異地自行亮起,雪花般的噪點閃爍不定,最終彙聚成一段模糊不清的影像。
影像中,似乎是某一次輪回的祭壇。
一個身形酷似淩子風的男人站在祭壇中央,高舉著一枚玉佩,儀式正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
突然,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背後,一隻手利落地貫穿了他的胸膛。
鮮血噴湧而出,那個男人難以置信地緩緩回頭。
偷襲者穿著與他一模一樣的衣袍,麵容被一層迷霧籠罩,唯獨一隻眼睛,一隻泛著妖異金紋的瞳孔,在黑暗中清晰可見。
影像戛然而止。
“砰!”
手機屏幕瞬間炸裂,一股黑煙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