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塊被墨汁浸透的幕布,沉重地壓在羅布泊的每一寸沙礫之上。
自焚法陣的邊緣,淩子風依舊盤坐,身形穩如磐石,仿佛與這片死寂的沙漠融為了一體。
萬籟俱寂中,一絲極不協調的能量波動,如同一根冰冷的針,悄無聲息地刺入了他敏銳的心覺之海。
這股波動源自營地西側,那片唯一的淡水水源地。
它微弱、隱秘,卻帶著一股人為的、充滿惡意的汙濁感,與幽靈船那宏大而古老的力場截然不同。
淩子風沒有睜眼,心神卻如一張無形的網,沿著那股波動的軌跡逆流而上。
他的意識穿過層層沙丘,掠過搖曳的帳篷,最終精準地鎖定在了水源旁一捧不起眼的灰燼上。
那是一種枯藤燃燒後的殘骸,顏色比普通的草木灰更深,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灰色。
心覺觸及的瞬間,淩子風的腦海中,一本泛黃的古籍《殘燈錄》無聲翻開,其中一頁的記載清晰浮現:“羅布泊有奇藤,名曰‘忘憂’,其生無根,其死無葉,焚之成燼,可惑人心,名‘迷魂燼’。”
此毒不會立刻致死,卻能悄然侵蝕人的神智,放大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嫉妒與狂躁,最終誘使中毒者在癲狂中自相殘殺。
好狠毒的手段。
淩子風的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隨即恢複了平靜。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在一次看似隨意的起身調整姿勢時,指尖微動,一股微風卷起一撮灰燼,悄無聲息地藏入了他的袖口。
“有人想讓我們自相殘殺……”他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而我要讓他,親手點燃這把火。”
與此同時,在另一頂帳篷裡,蘇妤正借著應急燈昏黃的光線,翻看著高飛遺落的那個硬殼筆記本。
高飛死後,他的遺物被暫時集中保管,這本幾乎從不離身的本子,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紙頁翻動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忽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頁字跡格外潦草的紙上。
那不是日記,也不是直播策劃,而是一片癲狂的塗鴉。
三個名字被粗暴的紅色叉號劃掉,筆鋒之用力,幾乎要將紙張戳穿。
那三個名字是——淩子風、蘇妤、安靜。
而在名字旁邊,一行更加扭曲的字跡,像是用儘全身力氣寫下的詛咒:“沒人看的死人不配活著!”
一股寒意從蘇妤的脊背竄上頭頂。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不像是單純的嫉妒,更像是一種……審判。
她心頭一緊,猛地合上筆記本,抓起它就想衝出去告訴淩子風。
然而,當她掀開帳篷簾子的瞬間,卻看到淩子風已經站了起來,正邁步走向高飛生前居住的那個帳篷,步履沉穩,沒有絲毫遲疑。
蘇妤快步追了上去,壓低聲音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淩子風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他用刀片割破手掌,在地上畫那個名單的時候,我就聞到了他血液裡的味道。”
蘇妤一愣,不解地問:“什麼味道?”
“迷魂燼。”淩子風的腳步停在高飛的帳篷前,聲音冷得像沙漠午夜的寒風,“他以為自己是在失控的邊緣徘徊,是幽靈船逼瘋了他。但他錯了,迷魂燼隻是個引子,真正驅動他的,是他自己清醒的惡意。他不是瘋了,他是清醒地,選擇了作惡。”
話音未落,遠處一片嶙峋的沙丘地帶,傳來了一聲玻璃破碎般的脆響。
那片區域被幸存者們稱為“心鏡殘區”,那裡散落著無數鏡子碎片,不知是哪個年代的遺留物,在月光下折射出光怪陸離的慘白光芒。
高飛正跪在那片鏡海的中央。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片鋒利的刀片,另一隻手顫抖著舉起手機,打開了前置攝像頭。
屏幕裡,他那張因恐懼和亢奮而扭曲的臉,與周圍無數鏡麵中破碎的倒影交相輝映。
“家人們……老鐵們……”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像被砂紙打磨過,“我……我找到它了……今晚,我就要給你們拍下幽靈船的真相!讓所有人都看看,我高飛……才是最牛的!”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鏡麵突然開始扭曲。
它們不再反射月光,而是像一塊塊被激活的屏幕,映照出無數個他最恐懼的畫麵。
一麵鏡子裡,是他被平台永久封殺的公告,賬號被注銷,所有視頻化為烏有。
另一麵鏡子裡,是他的葬禮,空無一人,隻有冰冷的墓碑。
更遠處的碎片裡,他的屍體被野狗撕扯啃食,殘骸在風沙中漸漸腐化……
緊接著,那些鏡麵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彈幕鬼。
“這人誰啊?新來的?”
“鏡頭抖得跟帕金森一樣,能播就播,不能播就退網吧!”
“又是幽靈船?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套,假得要死。”
“死一個少一個,世界都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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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文字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精準地刺入他最脆弱的神經。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卻無法阻擋那些聲音在他腦中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