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是安靜。
她的鏡子更加詭異。
鏡中,是她自己。
一個渾身浴血,眼神冰冷,手持雙刀的安靜。
“你告訴他們,洛陽的死是為了大家,是為了換取機會。”鏡中的安靜開口,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但你騙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安靜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你心裡清楚,”鏡中的她一步步逼近,壓迫感十足,“你隻是嫉妒。你嫉妒他能為淩子風毫不猶豫地去死,而你做不到!你甚至慶幸,慶幸死的是他,而不是你!你這個自私的騙子!”
“不……不是的!”安靜的呼吸變得急促,臉色蒼白如紙。
“承認吧!”鏡中的倒影發出尖銳的咆哮,“你握住淩子風的手,不是為了安慰他,是為了確認他還活著,是為了滿足你那卑劣的占有欲!你所謂的‘同行者’,不過是你用來掩蓋自私的、最高明的謊言!”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入安靜最柔軟的心防。
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看著鏡中那個麵目可憎的自己,眼中滿是掙紮和痛苦。
“沒錯……”良久,安靜用幾近虛脫的聲音說,淚水滑落臉頰,“你說得對。我嫉妒,我自私,我慶幸……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抬起頭,直視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但即使是這樣卑劣的我,也想……陪他走下去。這份心意,不是謊言。”
鏡中的倒影愣住了,隨即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化為漫天光點。
最後,所有的光影碎片都彙集到了淩子風麵前。
它們沒有形成鏡子,而是化作了一個嬌小的、穿著病號服的女孩身影。
是他的妹妹。
“哥……”女孩怯生生地開口,聲音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你找到錢了嗎?我們的錢……夠了嗎?”
這句熟悉的問話,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淩子風的心臟上。
他那雙非人的眼瞳劇烈收縮,金紋與黑紋瘋狂交錯,仿佛要撕裂他的理智。
“夠了,夠了……”他下意識地回答,聲音嘶啞。
“你騙人。”女孩的眼神變得空洞,嘴角卻勾起一絲詭異的微笑,“你根本沒想過救我。你恨我,恨我是個累贅,拖累了你。”
“我沒有!”淩子風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右臂的咒紋瞬間亮起,血霧開始在他周身彌漫。
“你有。”女孩的身影開始扭曲,她的聲音也變得尖利,“你用我的死,換來了這個力量,不是嗎?你享受著它,享受著殺戮,享受著那些亡魂在你身體裡哀嚎!你踩著我的屍骨,告訴自己是為了複仇!這才是你最深的謊言!你不是為了我,你是為了你自己!”
女孩的身影徹底崩解,化作一個由無數怨魂組成的、咆哮的怪物,猛地朝淩子風撲來!
“怨噬領域”,開!
血霧轟然擴散,半徑十步之內,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那怨魂怪物在血霧中痛苦地掙紮、扭曲,卻無法消散。
這是謊言的具象化,是“鏡淵”法則的一部分,無法被物理力量摧毀。
“是的……你說得對。”
在血霧的中心,淩子風緩緩開口。
他眼中的混亂與瘋狂奇跡般地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清明。
金紋與黑紋不再交戰,而是緩緩交融,形成一種深邃的、混沌的暗金色。
他沒有去看那個怨魂怪物,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恨你,妹妹。恨你讓我的人生變得那麼沉重。”
“我也愛著你,勝過一切。”
“我渴望力量,渴望擺脫那無能為力的自己。”
“我也恐懼著它,恐懼自己會變成一個怪物。”
“複仇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也是我給自己套上的最沉重的枷鎖。”
他抬起頭,直視著那由他最深謊言構成的怪物,嘴角揚起一個真實的、屬於淩子風自己的、悲涼的微笑。
“這一切,都是我。好的,壞的,光明的,卑劣的……都是我。”
他張開雙臂,放棄了所有抵抗,任由那怨魂怪物撲向自己。
沒有想象中的衝擊和撕裂。
怪物在觸碰到他身體的瞬間,化作最純粹的光,融入了他胸口的地圖烙印之中。
淩子風的身體劇烈一顫,一股龐大的、混雜著無數記憶與情感的信息洪流衝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了倒懸城的過去,看到了無數“信者”的抉擇,看到了心燈的燃起與熄滅。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整個人的氣質已經截然不同。
如果說之前他是被無數亡魂操控的傀儡,那麼現在,他成了駕馭這支亡魂軍團的……王。
他腳下的石階,以及通往地心深處的整條道路,都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而真實。
前方的黑暗中,隱約可見一片廣闊的、由流沙構成的牢獄,無數痛苦的人影在其中掙紮。
“鏡淵已過。”淩子風的聲音恢複了平靜,但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滄桑,“但它照見的,不止是謊言。”
他看向身旁的同伴,目光在他們因直麵內心而略顯憔悴的臉上掃過。
“它還照見了,我們每個人,為自己選擇的……墓碑。”
沙葬師不知何時已走到他的身邊,用那雙渾濁的眼睛望著前方的沙獄,緩緩點頭。
“歡迎來到,第二關——沙獄。在這裡,你們將親身體會,所有因你們而死、或因你們而痛苦之人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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