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疏影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滯影郎的低語像沙粒鑽進耳道,一遍又一遍碾磨著神經:“你逃不掉……你逃不掉……”她突然拽出腰間的戰術匕首,刀刃抵住左手腕,皮膚立刻泛起白痕——這是她和冷昊約定的“強製斷聯”手段,芯片植入時對方說過,劇烈疼痛能暫時切斷腦波鏈接。
刀尖壓下的瞬間,腕間鐵鏈突然收緊。
“嗤啦”一聲,血珠順著鐵鏈紋路滲出來,在沙地上洇成暗紅的星子。
她渾身一震,匕首當啷落地,盯著腕上那道滲血的勒痕——這根本不是冷昊給的芯片反應,更像是……誓縛僧的詛咒。
風卷著沙粒掃過她後頸,她猛地抬頭,正撞進一雙裂成蛛網的金瞳裡。
淩子風的殘影立在三步外,月光穿過他半透明的身體,在沙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他的瞳孔不再是普通的深棕,而是像被砸碎的琉璃,裂痕裡流轉著幽微的金光。
“你對我做了什麼?!”韓疏影踉蹌著撲過去,卻穿過殘影抓了個空。
她的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虛空中,像是碰碎了什麼無形的屏障,眼前景象驟然扭曲。
蘇妤的臉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那是隊友裡最安靜的姑娘,總抱著本舊筆記本記錄線索。
此刻她的白t恤被鮮血浸透,韓疏影的匕首正插在她心口,血沫從她嘴角溢出,滴在兩人的童年合影上——照片裡她們都穿著紅棉襖,舉著冰糖葫蘆笑。
“姐……”蘇妤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疼……”
“不!”韓疏影尖叫著後退,撞翻了還在冒煙的煤油燈。
火星濺到帳篷布上,騰起細小的火苗。
她的手死死攥住自己的手腕,指甲掐進肉裡,可眼前的畫麵卻越來越清晰:蘇妤的血順著匕首往下淌,滴在她作戰靴的搭扣上,和三年前火場裡妹妹的血一模一樣。
沙丘上,淩子風的殘魂正在消散。
他能聽見自己意識碎裂的聲音,像玻璃珠子滾進沙礫裡。
韓疏影的執念太頑固了,就像被水泥封死的井,普通的幻象根本撬不開。
他舔了舔發苦的嘴唇,眼底裂痕裡的金光突然暴漲——破妄之墟,該用那招了。
“造妄初成……”他的聲音混著沙粒,“用我的殘魂當引子。”
韓疏影突然覺得呼吸發滯。
每一次吸氣,胸腔裡都多出一段記憶:她舉著汽油瓶燒了安靜的血蓮,灰燼裡飄著“護道者”三個字;她在冷昊的槍口下跪成蝦米,哭著說“我錯了我全招”;她親手把柳夢璃推進沙暴漩渦,對方的登山扣在她掌心硌出紅印。
這些記憶太真實了,真實到她抬手想擦臉上的淚,卻先看見自己的手在半空僵住——就像被按了慢放鍵的錄像帶,現實動作永遠比記憶慢半拍。
“影姐?”
安靜的聲音從左邊傳來。
韓疏影猛地轉頭,卻看見那個總捧著青銅沙盤的姑娘正割開手腕,鮮血滴在沙盤殘片上。
殘片突然泛起紅光,映出淩子風的虛影——他的半張臉已經透明,裂痕蔓延到耳後,正把一團發光的霧氣按進韓疏影的太陽穴。
“你在毀她!”安靜的聲音帶著哭腔,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淌,“她隻是被詛咒了,不是壞人!”
淩子風的殘影轉過臉來。
他的右眼完全裂成了金砂,左眼裡還剩一點人類的溫度:“我不毀她,她會毀所有人。”風掀起他的衣角,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在說給過去的自己聽,“她需要的不是救贖,是崩塌。”
話音未落,他的指尖再次點向虛空。
韓疏影眼前又閃過畫麵。
這次是柳夢璃,那個總愛哼民謠的姑娘,此刻被她掐著脖子抵在帳篷杆上。
柳夢璃的臉漲得通紅,手指拚命掰她的手腕,卻在最後一刻軟下來,輕聲說:“你說要護我們的……”
“不是我!不是我!”韓疏影跌坐在地,雙手抓著頭發拚命搖頭。
眼淚混著沙子糊在臉上,她盯著自己發抖的手,突然發現指甲縫裡有半片乾了的血漬——和幻象裡蘇妤的血一個顏色。
風沙突然大了起來。
月光被雲層遮住一半,營地陷入半明半暗的混沌裡。
韓疏影的抽噎聲被風聲撕碎,她蜷縮成更小的一團,盯著腳邊那把染血的匕首,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嗚咽。
就在這時,她聽見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影姐……”
那聲音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她繃緊的神經上。
韓疏影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那聲像一根細針紮進神經,她僵著脖子緩緩轉頭——蘇妤不知何時跪在了她身側,月光從姑娘發間漏下來,在她眼尾投出一片模糊的陰影。
蘇妤的手指輕輕搭在她手背,溫度比沙粒還涼,你真的覺得......清除他就能結束一切嗎?
這句話像一顆火星掉進汽油桶。
韓疏影猛地抬頭,血絲在眼球上爬成蛛網,指甲掐進蘇妤手腕: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