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的時候,眾人在詹有為的帶領下,終於抵達了隱藏在一片藤蔓與巨樹之後的營地邊緣。
“看,尼克!那就是我們的營地了!”戴維斯指著前方,語氣中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歸屬感,儘管這“家”看起來如此簡陋,但是他還是拉了拉還有些神情恍惚的尼克·劉易斯,快步向前走去。
營地坐落在一片相對乾燥的小溪邊,背靠著一塊巨大的岩石,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眼前是兩間低矮的、用粗大樹枝作為主乾混合著樹乾、芭蕉葉和藤蔓搭建而成的窩棚。看起來它們的外觀粗糙不堪,幾乎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若不是戴維斯指引,很難發現這裡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戴維斯帶著尼克·劉易斯走向其中稍小的一間,彎腰鑽了進去。
窩棚內部空間狹小,光線昏暗,隻有從枝葉縫隙透進的幾縷微光,空氣中彌漫著乾草、泥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汗味。
“尼克,你看,這裡就是我和詹姆斯少校住的地方。”戴維斯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試圖用熱情感染同伴,“這邊,我們用樹權做了個槍架,晚上睡覺時槍就放在這裡,順手又能防潮。那邊,是我們的‘洗漱區’,還有牙膏牙刷,嘿,還是上次端掉鬼子一個小據點時繳獲的,雖然牌子不認識,但總比沒有強。”他指著角落幾件擺放整齊的雜物,“最棒的是這床鋪,是苟大叔親自用乾燥的香茅草和柔軟的藤蔓編織的,睡上去還挺軟和,而且能防蟲……”
尼克·劉易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掃視著這個狹窄、粗糙、充滿原始氣息的空間。他臉上劫後餘生的慶幸迅速褪去,被一種強烈的失望和嫌惡所取代。
“上帝啊.....”尼克·劉易斯終於發出了聲音,帶著尖銳的嘲諷,“戴維斯!你們......你們就住這種狗窩?!這他媽是給人住的地方嗎?這連咱們基地軍犬的犬舍都不如!”他用手拍了拍粗糙的“牆壁”,一些乾樹葉簌簌落下,“你管這叫宿舍’?這簡直就是原始人的窩!”
戴維斯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解釋道“尼克,這裡條件確實艱苦,但你要知道,這是詹少校、苟大叔和詹姆斯少校花了整整三天時間,一點一點建起來的。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能有這樣一個遮風擋雨、相對安全的隱蔽所,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這比在野外露營強太多了.....”
就在這時,詹有為在詹姆斯的協助下走進了隔壁稍微大一點的房間,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苟獸醫放下來。顯然,那是詹有為和苟獸醫的住處。
尼克·劉易斯正愁滿腹的怨氣無處發泄,看到詹有為,那股對居住環境的極度不滿的憤怒瞬間就爆發了。他幾步衝到窩棚前麵的空地上,用英語朝著詹有為的背影大聲質問道
“喂!長官!這該死的狗窩是人住的地方嗎?你們就讓我們住在這種地方嗎?這簡直是虐待我們!”
詹有為正全神貫注地安頓受傷的苟獸醫,對於身後傳來的、完全聽不懂的英語咆哮隻是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並未回頭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現在首要的任務是確保苟獸醫能舒適地躺下。
詹姆斯聽到尼克·劉易斯的叫嚷,氣的猛地轉過頭,臉上瞬間布滿了怒意。他厲聲喝道“尼克!閉上你的臭嘴!有你這麼跟長官說話的嗎?滾一邊去,彆在這裡礙事!罵完,他不再理會尼克·劉易斯,而是把背在身上詹有為和苟獸醫的裝備一一取下來,放在房間了一個角落裡。
然而,尼克·劉易斯仿佛被點燃的炮仗,根本不理會詹姆斯的嗬斥。他不依不饒地跟到詹有為他們房間的門口,對著裡麵喋喋不休地大聲抱怨和威脅起來“看看這裡!泥巴!樹枝!爛葉子!我們需要的的是標準軍用帳篷!是防潮墊!是溫暖的鴨絨睡袋!不是這堆散發著黴味的垃圾!”
尼克·劉易斯的聲音越來越高亢,仿佛要將自己在日軍監獄裡受的苦、一路逃亡的恐懼,以及對未來的絕望,全都傾瀉出來“還有吃的呢?!我餓了!走了這麼遠的路,我需要食物!真正的食物!不是你們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叢林根莖!我要麵包!新鮮烤出來的白麵包!還要牛肉罐頭!水果罐頭!還有咖啡!熱騰騰的咖啡!不是你們那帶著土腥味的河水!
尼克·劉易斯越說越激動,似乎真的將自己代入了受害者的角色“看看我的軍服!破爛不堪!我們需要補給!新的軍裝、靴子,還有藥品!看看我這身傷!我需要嗎啡,需要磺胺!”
最後,尼克·劉易斯使出了自以為是的殺手鐧,試圖用上級的權威來壓製眼前這些“不懂規矩”的盟友“我告訴你們!這種非人的待遇我受夠了!如果你們不能滿足我的基本要求,我以美利堅合眾國軍人的名義起誓,等我回到印度,我一定會向梅裡爾準將,向史迪威將軍本人投訴你們!控告你們虐待盟軍士兵,罔顧戰友生命安全!你們會為你們的怠慢付出代價的!到時候,我看你們怎麼交代!”
詹姆斯在窩棚裡聽得怒火中燒,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恨不得立刻衝出去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幾拳,他都不知道怎麼會救回這麼個玩意,真他媽的晦氣。但他瞥了一眼正仔細給苟獸醫檢查傷口的詹有為,見後者沒有任何表示,他隻好強壓下怒火,憋著一口氣,臉色鐵青。
戴維斯這時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走到了尼克·劉易斯身邊,一臉焦急地拉著他的胳膊,低聲勸道“尼克!彆說了!快閉嘴!這裡不是我們部隊的基地,詹少校他們已經儘力了!”
“滾開!戴維斯!”正在氣頭上的尼克·劉易斯猛地一甩手,將戴維斯推開,“你也被他們洗腦了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心甘情願的原始人一樣!我們有權要求符合標準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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