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粗暴的拍門聲毫無預兆地響起,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也震得屋裡所有人心臟一縮。
“開門!林家的!開門聽見沒有!”一個尖銳刻薄、帶著濃濃市井氣息的女聲穿透門板,像冰錐一樣紮進來。
是王翠花!
林向陽的心猛地一沉。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矮櫃——那三個窩頭和剛領回來的高粱米袋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林曉梅手裡的高粱米“嘩啦”一聲灑了一點在地上,小臉瞬間煞白,驚恐地看向門口。
衛國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抄起旁邊一根燒火棍就衝到門後,擺出一副凶狠的架勢,隻是微微顫抖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曉雨更是嚇得“哇”一聲又哭了起來,死死抱住林向陽的腿。
“彆怕。”
林向陽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胃液和太陽穴殘留的隱痛,強行站直身體,示意衛國放下燒火棍。
他走到門邊,沒有立刻開門,隔著門板沉聲問:“姑媽?什麼事?”
“什麼事?你說什麼事!開門!磨磨蹭蹭的,屋裡藏賊了不成?”王翠花的聲音拔得更高,帶著一種蠻橫的理直氣壯。
林向陽知道躲不過,給衛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護住曉梅和曉雨,然後才緩緩拉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
門外,王翠花裹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藏青色棉襖,圍著條灰撲撲的圍巾,一張被寒風吹得發紅的臉盤上,那雙精明的三角眼正滴溜溜地往屋裡掃視,帶著毫不掩飾的窺探和算計。
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看熱鬨的鄰居,抱著胳膊縮著脖子,眼神裡帶著好奇和一絲幸災樂禍。
“喲,向陽,病好了?”
王翠花皮笑肉不笑地打著招呼,不等林向陽回答,肥胖的身子就擠了進來,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空蕩蕩的屋子,最終精準地落在矮櫃上那袋高粱米上,眼神瞬間亮了一下,隨即又蒙上一層虛偽的哀戚。
“唉,造孽啊!”
她一拍大腿,聲音陡然帶上了哭腔,仿佛有天大的委屈,“向陽啊,不是姑媽逼你,實在是…實在是沒法子了啊!”
她往前湊了兩步,一股劣質頭油和煙味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
“你爹娘…我那苦命的哥嫂走的時候,家裡也難啊!你們幾個小崽子…哦不,孩子,嗷嗷待哺,姑媽我…我心疼啊!咬著牙,硬是從牙縫裡摳出三袋上好的白麵,借給了你們家,想著幫你們渡過難關…”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餘光死死盯著林向陽的反應,手指還裝模作樣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這都好些日子了…姑媽家裡也揭不開鍋了!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你柱子哥,下個月就要說親了,連身像樣的衣裳都置辦不起…我這當娘的,心裡急啊!”
她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林向陽臉上,“向陽,你是長子,如今也‘當家’了,總得講點良心吧?那三袋麵,該還了!”
三袋白麵?!
林向陽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