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正在冷卻的培養料：
“這些木屑、麥麩，就是模擬朽木的營養。我們高溫蒸煮，是為了殺死雜菌，就像醫院給器械消毒一樣。接下來，我們會接入菌種……”
“菌種？哪來的菌種？”
李愛華捕捉到關鍵問題，語氣更加嚴肅，“可彆是從什麼不正規的地方弄來的，萬一有毒怎麼辦？”
這一點，林向陽早有準備。
他之前讓張麻子搜尋舊書刊時，曾意外得到過一本破損的農業科技小冊子，上麵簡略提及過菌種分離的概念。
而他更大的依仗，在於他超越時代的“信息差”——他知道哪些野生菌是可食用的，並且大致了解菌絲擴繁的原理。
“菌種來源您放心，”
林向陽避重就輕，語氣誠懇，“我們絕對不會用有毒有害的東西。方法是參考了正規科技資料的，非常安全。我們打算先小規模試驗，成功之後，所有過程、用料都可以公開接受檢查。”
他看著李愛華的眼睛，拋出核心論點：
“李主任，您想，如果這個方法真的成功了，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們街道，甚至全區，可以利用大量的農業廢棄物、林業加工下腳料，在不占用耕地、不消耗太多糧食的情況下，生產出高蛋白的食用菌！這不僅能緩解眼前的菜荒，還能補充營養，甚至可能成為一條新的副業門路！”
他再次祭出了“數據說服”的法寶，儘管是預估的：
“我們初步推算，如果能成功，一斤乾料產出鮮菇的轉換率可能達到百分之五十以上！而且生長周期相對較短。這比單純等待糧食配給，或者去搶購高價糧，是不是更主動、更可持續？”
林向陽的話，邏輯清晰，目標明確，甚至描繪了一個頗具吸引力的前景。
李愛華臉上的嚴厲稍緩，但疑慮並未完全消除。
“你說得天花亂墜，但終究是‘如果’。”
她沉吟片刻，“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等你們這‘木頭上長出來的菜’真能端上桌了，我再來看看。不過向陽，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搞不出名堂，或者出了什麼問題，你可要負責！”
送走了將信將疑的李主任，林家兄妹壓力倍增，但也更加投入。
培養料冷卻後，進入了最關鍵的“接種”環節。
林向陽沒有現成的純菌種，他采取了一個大膽而原始的方法——組織分離法。
他之前通過張麻子的渠道，花“高價”弄來幾朵新鮮、健壯、無蟲害的野生平菇。
在儘可能潔淨的環境下，他小心地撕開菇柄，取出一小塊內部菌肉組織，迅速接種到準備好的培養料中。
每個布包或瓦罐做的培養容器裡，都接入幾塊這樣的組織。
整個過程如同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林向陽全神貫注，弟妹們屏息凝神，生怕一絲擾動帶來雜菌，導致前功儘棄。
接種後的培養容器被放置在屋內相對溫暖、黑暗、且能保持一定濕度的角落。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和精心的嗬護。
林向陽製定了嚴格的管理守則：
每天定時觀察溫度、濕度，輕微通風，檢查有無異常雜菌汙染。
曉梅負責記錄每一天的細微變化；
衛國負責調節溫度和通風；
曉雨則繼續擔任“觀察員”，用她那雙敏銳的眼睛搜尋任何不祥的蛛絲馬跡。
時間一天天過去，培養料表麵似乎毫無動靜。院外關於糧荒的議論越來越多，恐慌情緒在發酵。
王翠花偶爾陰陽怪氣地嘲諷林家“魔怔了”、“想吃的想瘋了”。
就連衛國和曉雨，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也開始流露出不安。
“大哥，這都七八天了，啥也沒有啊……”衛國有些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