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修理東西時專注的側臉,那些叮叮當當的響聲,還有那些閃著金屬冷光的、形狀各異的齒輪、軸承……
這些畫麵,遠比花草樹木更讓她感到親切和有趣。
那些冰冷的金屬構件,在大哥手裡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它們咬合、轉動,就能讓留聲機唱歌,讓發電機亮燈,充滿了奇妙的魔力。
田老師在行間踱步,不時低頭看看孩子們的畫作,給予一兩句鼓勵。當她走到林曉雨身邊時,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其他孩子的畫,大多線條稚嫩,比例失調,充滿了童趣的誇張。
而林曉雨攤開在舊作業本背麵的畫紙上,呈現的卻是一個極其不同的世界。
她沒有畫完整的物體,而是聚焦於一個局部——幾枚相互齧合的齒輪。
鉛筆的線條肯定而清晰,雖然筆觸依舊帶著孩子的稚氣,但對齒輪外形的捕捉卻異常準確。
那漸開線的齒形,齒輪中心的軸孔,甚至齒輪側麵為了減輕重量而設計的鏤空區域,都被她細致地描繪出來。
更令人驚訝的是,她並非機械地複製,而是在畫麵上巧妙地安排了這幾個齒輪的位置,它們大小錯落,彼此齧合,構成了一幅充滿動感和力學美感的構圖。
仿佛下一秒,這些靜止在紙上的齒輪就會“哢噠”一聲,嚴絲合縫地轉動起來。
在這組齒輪的旁邊,她還用簡練的線條,畫了一個被拆解開的、老式門鎖的彈子結構,幾個小圓珠和彈簧的位置關係清晰可辨。
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六歲多、剛上小學不久的孩子能畫出的東西!
沒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卻有一種基於細致觀察的、近乎工程製圖般的冷靜與精確。
田老師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俯下身,仔細端詳著這幅畫,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林曉雨同學,你……你畫的這是……齒輪?還有這個是……鎖裡麵的結構?”
曉雨抬起頭,看到老師驚訝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手捏著衣角,細聲細氣地說:“嗯……我看大哥……擺弄過……覺得好看……”
她的聲音很小,帶著孩子氣的靦腆,但那份對機械結構的獨特感知力,卻透過這幅畫,清晰地傳遞了出來。
“你大哥?”
田老師想起來,林曉雨的哥哥就是那個在學校裡頗有名氣的林向陽,修鐘樓、改風琴,據說機械方麵很有一手。
“是你哥哥教你的嗎?”
曉雨搖了搖頭:“大哥沒教……我自己看的……喜歡看……”
她自己看的?
僅僅是靠著觀察,就能將如此複雜的結構理解並再現到這種程度?
田老師心中的震驚更甚。
這不僅僅是早慧,更是一種罕見的天賦——對形狀、結構、空間關係極其敏銳的觀察力和再現能力!
這種天賦,放在這個強調“工業化”、“技術化”的時代背景下,顯得尤為珍貴。
“畫得非常好!林曉雨同學,你觀察得非常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