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他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藍色乾部服、腋下夾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站在不遠處的路口，正是之前在校辦工廠有過節、後來又在楊廠長家試圖刁難他的那個馬科長！
馬科長臉上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意和看好戲的意味。他顯然目睹了剛才那場風波的一部分，或者至少是聽說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林向陽最不希望的就是在此時此地，遇到這個對頭！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臉上努力維持著平靜：“馬科長您好。剛才隻是小孩子間的誤會，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
馬科長慢悠悠地踱步過來，目光掃過臉上帶傷的衛國，以及他們手中抱著的、明顯是乾零活工具的木料和壞掉的板凳，嗤笑一聲。
“我看未必吧？在工人宿舍區打架鬥毆，影響多惡劣！還帶著弟弟妹妹一起來？林向陽，你彆以為得了兩個獎，上了回報紙，就能無法無天了！我看你是心思根本沒放在正道上，整天就知道鑽營這些歪門邪道，帶壞弟弟妹妹！”
他刻意拔高了音量，吸引了不少路過職工的側目。
林向陽心中怒火升騰，但他知道，此刻與馬科長爭執毫無意義，隻會落入對方的圈套。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陷入掌心，用疼痛保持著清醒。
“馬科長，事情經過如何，在場不少人都清楚。如果您認為我們違反了廠裡的規定，可以向保衛科反映，我們願意配合調查。至於我的心思放在哪裡，學校和街道自有公論，不勞您費心。”
他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語氣依舊保持著克製。
“哼！牙尖嘴利！”
馬科長見他不上套，臉色陰沉下來，威脅道，“林向陽，我告訴你，彆太得意！年輕人，要懂得腳踏實地！像你這樣心術不正的，遲早要栽大跟頭！我們機械廠，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撒野的地方！”
說完，他冷哼一聲，狠狠瞪了林向陽一眼，轉身揚長而去。
望著馬科長離去的背影，林向陽的心沉入了穀底。
馬科長的出現和威脅，像一層濃重的陰雲，疊加在原本就危機四伏的局勢之上。這個小人，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報複的機會。今天的事情，雖然暫時平息，但經過馬科長這張嘴，不知道會被渲染成什麼樣子，傳到廠領導甚至更上麵的耳朵裡，會對他和家庭產生怎樣的影響？
更重要的是，馬科長是否與錢叔、與“生產設備革新辦公室”有聯係？他今天的出現，是巧合，還是……
林向陽不敢再想下去。
兄妹三人懷著更加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大雜院。幸運的是，錢叔家門窗依舊緊閉，似乎對外麵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但這份平靜，反而更讓人不安。
將受損的工具和那個斷腿的板凳放好，林向陽仔細幫衛國清理了臉上的傷痕，又安撫了依舊驚魂未定的曉雨。曉梅默默地熱了早上剩下的稀粥，一家人草草吃了晚飯，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假圖紙已出，衛國打架風波暫平，卻引來了馬科長這個新的威脅。每一件事都像走在鋼絲上，而腳下的繩索，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細，越來越搖晃不定。
深夜，弟妹們都睡下後，林向陽依舊毫無睡意。他靠在炕頭，耳朵警惕著窗外的動靜，腦海裡反複回放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張麻子那邊毫無音訊，圖紙是否順利送達？“眉疤男”那邊會作何反應？
馬科長的威脅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
錢叔的沉默，更像是在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還有家中那幾本來曆不明、關聯著“盾”字標記的外文書籍和手冊，它們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是否會引來比錢叔和馬科長更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