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雨遞過來的那張皺巴巴的紙,仿佛帶著無形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林向陽強自鎮定的外殼,讓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為之凝滯了一瞬。
他幾乎是屏著呼吸,從妹妹手中接過了這張看似不起眼的“廢紙”。
煤油燈昏黃的光暈下,紙張粗糙,邊緣卷曲破損,上麵用模糊不清的鉛筆線條勾勒著一些雜亂的幾何圖形和看似毫無規律的連線。
旁邊還有一些歪歪扭扭、難以辨認的標記,乍一看,確實像極了哪個頑童漫無目的的塗鴉,被隨意丟棄在廢品站的角落。
然而,林向陽的目光,卻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釘在了圖紙右下角——那裡,一個極其細微、幾乎被汙漬和紙張本身的紋理完全掩蓋的標記,正無聲地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那是一個殘缺的圖案,線條的弧度,結構的微妙,與他貼身收藏的那枚金屬書簽上的奇異花紋,與那台德國舊相機暗盒內隱藏的標記,風格如出一轍!
又是“盾”標記!
它竟然以這種方式,再次突兀地闖入了他的生活,出現在這個最不合時宜的時刻!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頭頂,林向陽感覺自己的指尖都有些發涼。
是巧合嗎?
曉雨在廢品站附近玩耍,隨手撿到的?
還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冥冥中的“安排”?
抑或是……一個針對他,甚至針對他家人,更加隱蔽、更加惡毒的試探?
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腦海,讓他心臟狂跳,幾乎要克製不住臉上的驚容。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銳的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慌!絕對不能在曉雨麵前露出破綻!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擠出一個儘可能自然的、帶著點好奇的笑容,蹲下身,平視著曉雨天真無邪的眼睛:
“曉雨,告訴大哥,這張紙你是在廢品站哪裡撿到的?什麼時候的事?”
他的聲音儘量放得平緩,生怕一絲顫抖會驚嚇到妹妹,也暴露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
曉雨歪著小腦袋,努力回憶著:“就是……前天下午,二哥在幫劉爺爺整理廢鐵,我在旁邊玩,看到這張紙被風吹到牆角,上麵的圈圈線線有點像大哥你以前畫過的圖,我就……就撿起來了。”
她看著大哥異常嚴肅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小聲問,“大哥,這個……是不是不能撿?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看著她那忐忑的模樣,林向陽心頭一軟,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憐惜。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妹妹柔軟的頭發,柔聲道:“沒有,曉雨沒做錯事。你撿到東西知道拿給大哥看,很乖。大哥隻是……隻是有點好奇這上麵畫的是什麼。”
他不能告訴曉雨這背後可能隱藏的危險,那隻會讓這個敏感的孩子陷入無謂的恐懼。
他將那張輕飄飄卻又重若千斤的紙仔細撫平,看似隨意地折好,放進了自己貼身的口袋裡,動作自然,仿佛隻是收起一件無關緊要的小玩意兒。
“好了,快去睡吧,明天大哥還要出門呢。”
他催促著曉雨上炕,為她掖好被角。
曉雨似乎鬆了口氣,乖巧地閉上眼睛,但長長的睫毛還微微顫動著,顯示她並未立刻入睡。
林向陽吹熄了煤油燈,屋內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