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剛放下手機,屏幕還亮著“發送成功”的提示。他轉身想去倒杯水,路過公告欄時腳步停住。那張春野節的照片底下,不知何時被人甪紅筆潦草地寫了幾個字:“認籌款進了誰的口袋?”字跡歪斜,像刀刻進泥地。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幾秒,抬頭摸了摸眉骨上的舊疤,轉身撥通林曉棠的電話。
“公告欄被人寫了東西。”他說,“有人開始質疑認籌款的去向。”
林曉棠的聲音很快傳來:“我馬上到。”
半小時後,村委會辦公室裡,兩人並排坐在桌前。陳默打開電腦,調出村集體賬戶後台數據,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林曉棠翻開她的筆記本,一頁頁核對認籌名單與資金入賬記錄。
“三十七筆轉賬,每一筆都對應實。”陳默說,“平台有留痕,銀行有流水。”
“可留言不是一個人。”林曉棠抬頭,“我在群裡翻了,至少五個不同賬號轉發了這句話,語氣一模一樣。”
陳默點頭,打開村務群後台,導出近期發言記錄。他將ip地址按區域分類,發現所有質疑言論的登錄位置,集中在村西頭幾戶人家。
“有人在組織轉發。”他說。
林曉棠合上本子:“得查源頭。”
陳默撥通趙鐵柱電話:“你去趟村西,埃家走一遍,問問誰家最近用過熱點,有沒有幫人連過網絡。”
掛了電話,他又給李秀梅發了條消息:“需要村口三天內的進出監控,越快越好。”
傍晚,李秀梅回了電話。他聲音壓得很低:“我調到了。有個人,連續三天下午四點左右進出村口,騎一輛舊摩托,頭盔遮臉。每次進村後,都會在公告欄前停留幾分鐘。”
“時間點對得上。”陳默說,“留言都是傍晚六點後出現的。”
“還有。”李秀梅說,“我查了那個手機號的注冊信息,機主叫李老四。”
陳默記下名字。
趙鐵柱這時打來電話:“問到了,李老四最近常在小賣部門口贈網,說是手機壞了,靠熱點收消息。可他兒子上個月才給他買了新手機。”
“他在撒謊。”陳默說。
第二天一早,陳默和林曉棠分頭行動。林曉棠去村會計室調取認籌資金的支出明細,陳默則帶著趙鐵柱走訪認籌家庭,核實每一筆資金的實際用途。
中午,兩人在村委會碰頭。
“所有支出都對得上。”林曉棠翻開筆記本,“修路用了兩萬三,種子采購八千五,竹材預付一萬七。每一筆都有發票掃描件,係統可查。”
“可李老四還在傳話。”陳默說,“我剛從王嬸家出來,她說有人告訴她,‘陳默和城裡人分錢,我們就是韭菜’。”
林曉棠皺眉:“這話不是普通村民能編出來的。”
“不是編的。”陳默打開手機,點開李秀梅發來的語音文件。
錄音裡,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陳默和城裡人分錢,我們就是韭菜。他搞什麼眾籌,就是騙咱們的錢,給外人鋪路”
“這是劉老四的聲音。”林曉棠說。
“不止。”陳默又點開一張截圖,“這是他登錄匿名賬號的記錄,時間、ip、設備型號全對得上。李秀梅從平台後台搞到的。”
林曉棠盯著屏幕:“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查了。”陳默翻開筆記本,“去年土地劃界,他家少分了半畝地,當時鬨得很凶。我主持會議,按測繪數據定的方案。他覺得我偏心。”
“就因為這個?”
“不止。”陳默說,“他兒子在縣裡打工,年前裁員。他覺得村裡的變化跟他沒關係的,反而讓彆人賺了錢。”
林曉棠沉默片刻:“所以他想攪黃合作?”
“不是想,是已經在做了。”陳默合上本子,“得讓所有人知道真相。”
當天下午,村務群發出通知:今晚七點,村委開會,議題——“認籌資金去向與謠言澄清”。
會議室擠滿了人。王德發拄著拐坐在角落,趙鐵柱站在門口,李秀梅背著相機坐在後排。
劉老四也來了,坐在靠牆的位置,低頭抽煙。
陳默站在前麵,打開投影儀,調出村集體賬戶的實時界麵。
“咱們先看一筆錢。”他說,“三月二十八日,收入三千七百二十元,來自三十七位共建者。每一筆都標了名字。”
他滑動頁麵:“三月二十九日,支出兩萬三千元,用於主路硬化。這是施工隊合同、材料清單、驗收照片。”
有人低頭看手機,有人小聲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