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從極致的虛無與撕裂感中艱難地掙脫，如同溺水者浮出冰冷的水麵。王平猛地睜開雙眼，劇烈的頭痛和全身骨頭散架般的酸痛瞬間襲來，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沒有預想中的形神俱滅，也沒有被虛無徹底吞噬。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片冰冷、粗糙的黑色砂石地上。
天空，如果那還能稱之為天空的話，是一種渾濁的、仿佛混合了灰燼和汙血的暗紅色，沒有日月星辰，隻有緩慢蠕動、令人不安的雲層，投下詭異的光線。空氣粘稠而冰冷，帶著濃重的鐵鏽味和某種陳年腐土的腥氣，吸入肺中帶來刺骨的寒意。
他掙紮著撐起身體，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右臂。
那灰藍色的變異汙染印記依舊存在，顏色似乎更深沉了些，但之前衝向奇點時那種幾乎要爆裂的躁動感卻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沉寂，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又像是……與周圍環境產生了某種深層次的、冰冷的共鳴。
“平哥！你醒了！”旁邊傳來魏子騰驚喜交加、卻帶著明顯虛弱的聲音。
王平轉頭，看到魏子騰和黃曼就躺在不遠處。魏子騰臉色蒼白，嘴角還掛著血絲，正艱難地操作著一個屏幕布滿裂紋的便攜終端。
黃曼情況更糟，她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原本白皙的臉上毫無血色，眉心處一道淡金色的符印若隱若現，正是她之前施展“清靜守護印”過度消耗生命本源的後遺症。
“曼姐她……”王平心中一緊，踉蹌著爬過去。
“曼姐為了護住你，消耗太大了……”魏子騰聲音沙啞，“不過性命無礙，隻是暫時昏迷。媽的，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一頭紮進那鬼東西裡，我還以為……”
王平回想起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幕，心有餘悸。他嘗試感知四周，眉頭緊緊皺起：“這裡……是哪裡？斷龍崖呢？那個奇點呢？”
魏子騰苦笑著指了指周圍：“你看這鬼地方像斷龍崖嗎？我們……好像被空間拋射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的設備受損嚴重，隻能勉強探測到周圍幾百米的範圍。能量讀數混亂得一塌糊塗，規則結構……他媽的根本就不像正常的世界！”
王平強忍著不適，站起身，環顧四周。他們似乎身處一個巨大的、碗狀凹陷的穀地底部。地麵是冰冷的黑砂和尖銳的怪石，遠處是扭曲起伏的、如同怪獸脊背般的暗紅色山巒。
沒有植物，沒有水流，死寂中隻有風聲在嶙峋石縫間穿梭，發出如同冤魂哭泣般的嗚咽。最令人心悸的是，這裡的空間感極其錯亂，遠處的景物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仿佛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波。
“這裡……不是‘域’。”王平憑借共情力，得出了初步判斷，“‘域’是基於強烈執念扭曲的現實碎片，有核心，有規則。但這裡……更像是一處被強行撕裂、然後胡亂縫合起來的空間疤痕……充滿了排斥和不穩定。”
“沒錯！”魏子騰指著終端上雜亂無章的能量波形，“沒有任何穩定的執念波動特征，隻有狂暴的空間亂流和……一種非常古老、非常陰冷的陣法殘留氣息！看那邊！”
他指向穀地中央。隻見那裡矗立著幾根殘缺不全、布滿詭異刻痕的黑色石柱，石柱以一種非自然的、違背幾何規律的角度傾斜著，共同指向一片微微扭曲的空氣。
那片空氣後麵，隱約可見一些破碎的、不屬於這個環境的景象片段——像是現代城市的街角，又像是荒蕪的戰場廢墟，光怪陸離，轉瞬即逝。
“空間裂隙！”魏子騰聲音發顫，“一個極不穩定的、連接著不同地方的空間裂隙！我們很可能就是通過斷龍崖那個即將成型的奇點，被隨機拋射到了這個鬼地方！這裡……是‘歸墟’弄出來的一個空間牢籠？還是……一個失敗的實驗場？”
王平走近那幾根石柱，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他右臂的汙染印記微微發熱。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感知石柱上的刻痕。
瞬間，一些破碎、混亂、充滿了痛苦、不甘和滔天怨恨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錐般刺入他的腦海！
“呃！”王平悶哼一聲，踉蹌後退，臉色難看。那些刻痕中，殘留著一位陣法師臨終前極致的怨念！
“怎麼了平哥？”魏子騰緊張地問。
“這些石柱……是一個極其高明、但也極其惡毒的空間禁錮陣法的殘骸。”王平喘著氣，消化著共情到的信息，“布陣者……是一位被‘歸墟’欺騙、利用，最後又被當做棄子犧牲掉的陣法師。他的靈魂和怨念，被永久地禁錮在了這些陣基之中，成為了維持這個裂隙存在的……養料。”
他看向那片扭曲的空間入口，眼神凝重：“這個陣法……是活的，充滿了攻擊性。它憎恨一切闖入者，尤其是……活人的氣息。它會無差彆地攻擊任何試圖靠近或者穿過裂隙的人。”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穀地周圍的風聲驟然變得尖銳起來！黑砂無風自動，緩緩旋轉，形成一個個小型的漩渦。那幾根石柱上的刻痕，開始散發出微弱的、不祥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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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陣法被激活了！”魏子騰驚叫，終端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有東西……從裂隙裡出來了！”
隻見那片扭曲的空氣如同水麵般蕩漾起來，數個半透明、身形扭曲、由純粹怨念和空間亂流構成的幻影，掙紮著從裂隙中爬出！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如同張牙舞爪的厲鬼，時而化作尖銳的石刺風暴，發出無聲的嘶嚎，朝著穀地中三個鮮活的“入侵者”撲來！空氣中彌漫開令人窒息的惡意和冰冷的殺機！
“保護曼姐！”王平低吼一聲，強忍著精神刺痛，右臂灰藍色能量本能地湧動，在身前形成一道扭曲的、不穩定的屏障！幻影撞在屏障上，發出腐蝕般的“滋滋”聲，能量激烈對衝！
魏子騰手忙腳亂地掏出幾枚僅剩的、刻畫著辟邪符文的金屬片扔出，符文爆開，形成微弱的電光網，暫時阻擋了部分幻影，但效果有限。這些由陣法怨念生成的攻擊，物理防禦效果極差！
昏迷中的黃曼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機，眉頭緊蹙，身體微微顫抖，但無法醒來。
王平一邊抵擋著幻影的攻擊，一邊將共情力集中，試圖更深入地理解這個陣法的核心。他必須找到陣眼，或者理解其運行規律，否則在這詭異的空間裡，他們遲早會被耗死！
更多的幻影從裂隙中湧出，攻勢越來越猛。王平的屏障開始搖搖欲墜，魏子騰的符文也即將耗儘。絕望的情緒開始蔓延。
就在這時，王平的目光猛地鎖定在那幾根石柱中，最粗壯、刻痕最複雜的那一根上。他感知到，所有幻影的攻擊意念，最終都彙聚於那根石柱！那裡，殘留著陣法師最核心、最不甘的怨念——對歸墟背信棄義的滔天仇恨！
一個冒險的念頭在王平心中升起。他對著魏子騰大喊：“老魏！幫我爭取十秒鐘！對準最粗的那根石柱，用你最強的乾擾信號攻擊它！不是破壞，是刺激它核心的怨念！”
魏子騰雖然不明所以，但對王平的信任讓他毫不猶豫地執行。他咬咬牙，將終端超頻，釋放出一道極其尖銳、針對靈體波段的能量脈衝，射向那根核心石柱！
嗡——！
石柱劇烈震顫，表麵的幽光驟然暴漲！陣法空間內所有的幻影動作一滯，隨即發出更加淒厲、更加瘋狂的尖嘯，但它們攻擊的目標，似乎出現了一絲……混亂？
王平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將全部的共情力，如同最纖細的探針，避開了狂暴的怨念表層，直接刺向了那怨恨核心深處，一絲被掩蓋的、屬於陣法師本我的記憶碎片——不是仇恨，而是……他畢生追求的、完美的陣法之道的執著！
“告訴我……你的……不甘……”王平在心中無聲地呐喊。
一瞬間，他“看”到了一雙充滿絕望和嘲諷的眼睛，以及一個冰冷、殘破的意念片段：
“……歸墟……騙子……竊陣……囚魂……此陣……逆亂……陰陽……阻……歸路……凡近者……皆……陪葬……”
信息戛然而止，但王平明白了！
這個陣法不僅是囚籠，更是一個被篡改的、逆向運轉的空間陣法！它阻止任何人離開，並將所有闖入者視為歸墟的同黨，進行無差彆複仇！
想要離開，必須……糾正這個陣法？或者，找到它原本的“生門”？
但陣法師的殘念，已被仇恨徹底扭曲，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嗎？
更多的、更強大的幻影，開始從裂隙中凝聚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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