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磐石部落已有半月。
聯盟核心區域內,一派繁忙與喧囂,與林燁等人歸來時帶來的沉重壓抑形成了鮮明對比。
人們還沉浸在聖師回歸、帶回下遊萬族盟約以及諸多新奇知識的喜悅與振奮之中。
工械司的工坊裡,爐火日夜不熄,叮當之聲不絕,正在嘗試冶煉林燁帶回來的新式合金配方;
丹醫司內,藥香濃鬱,阿雅正帶領弟子們對照著新獲得的靈植圖錄,改良丹藥;
就連孩子們奔跑嬉鬨時,嘴裡念叨的也是從青禾姐姐那裡聽來的,關於雷霆巨鷹、沼行鼬和藕童的有趣故事。
然而,林燁卻無法完全融入這片看似蓬勃的生機裡。他站在部落中央那棵最高的、被他以靈力滋養過的古樹了望台上,眉宇間凝結著一絲化不開的凝重。
他的目光越過忙碌的部落,投向遠方天際。那裡的雲層,低垂而厚重,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鉛灰色,已經連續盤踞了七八日。
懷中的龍之逆鱗,傳遞出的不再是清晰的指引,而是一種微弱的、持續不斷的、帶著濕冷與不安的悸動,仿佛在呼應著那沉悶的天象。
識海中,那枚融合後的“守護之誓”結晶,雖然在他的溫養下裂痕稍有彌合,光芒卻依舊黯淡,對周遭環境中某種隱晦的“流逝”感,保持著敏銳的警惕。
“聖師,還在擔心下遊帶回來的那些……消息嗎?”赤石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處理完軍務,也登上了了望台。
林燁沒有回頭,輕輕歎了口氣:“消息固然沉重,但更讓我不安的,是眼前的天氣。赤石,你不覺得,這次的雨季,來得太早,也太沉悶了些嗎?”
赤石聞言,也抬頭望天,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認同:“確實。往年這個時候,雖有雨,但多是驟雨疾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像這次,烏雲壓頂,悶雷滾滾,卻不見多少雨滴落下,像是在憋著一場大的。”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沿著木梯傳來。
上來的是滄祭司,他手持一根刻畫著水紋的古老骨杖,臉色比林燁還要難看。
“聖師,赤石首領。”滄祭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剛主持完祈晴儀式,但……水靈之力異常混亂、暴虐,儀式反饋回來的信息極其糟糕。清河的水位,在過去三天裡,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上漲!上遊幾個負責觀測水情的哨點,剛剛用馴養的迅影雀傳回了緊急訊息!”
仿佛是為了印證滄祭司的話語,天際終於傳來一聲壓抑了許久的、沉悶的滾雷。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開始劈裡啪啦地砸落下來,起初稀疏,轉眼間就變得密集如瀑,天地間瞬間被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這雨,不再是滋潤萬物的甘霖,反而帶著一股冰冷的、令人皮膚微微刺痛的寒意。
了望台下的部落,頓時有些慌亂。人們驚呼著收拾晾曬的穀物和獸皮,孩子們被大人匆忙拉回屋裡。
雨水在黃土上迅速彙成渾濁的溪流,原本乾燥的場地很快變得泥濘不堪。
林燁三人立刻回到議事大帳。
帳內,岩礫、阿雅等核心成員也已聞訊趕來,臉上都帶著凝重。
“具體情況如何?”林燁直接問道。
滄祭司將幾片用特殊藥水處理過的、刻畫著簡易符號的樹皮放在中央的木桌上:“這是上遊‘黑魚澗’、‘回水灣’、‘三叉口’三個哨點傳回的消息。
符號顯示,水位上漲速度是往年同期的三倍以上!而且,河水變得渾濁不堪,夾雜著大量泥沙和被連根拔起的水草,水汽中……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不是魚腥,更像是……某種東西腐爛的氣息。”
岩礫盯著那些符號,粗聲道:“我負責維護的聯盟境內三段堤壩,昨天巡查時,已經發現基礎被浸泡得有些鬆軟,有幾處出現了輕微的滲漏。
工械司的人正在加緊加固,但如果水位再這樣漲下去,恐怕撐不了太久!”
“不僅僅是水位問題,”阿雅補充道,她手中拿著幾份剛從醫護所送來的報告,“最近幾天,部落裡和附近村落,出現了不少腹瀉、嘔吐和皮膚出現紅疹的病例,尤其是靠近河邊的居民。我檢查過水源,雖然我們飲用的是深井水,但清洗物品、孩童玩耍,難免接觸河水。河水裡……似乎多了某種看不見的‘臟東西’。”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異常的暴雨,暴漲的河水,鬆動的堤壩,以及開始顯現的疫病征兆……這一切,都指向那條孕育了聯盟,此刻卻仿佛陷入狂怒的清河。
“聖師,”赤石總結道,聲音低沉,“情況不妙。按照這個趨勢,最多再有五六天,聯盟境內地勢較低的‘河畔穀’和‘青葦灘’兩個聚居點,很可能首先被淹。我們必須立刻組織人手,加固所有堤壩,並準備疏散低窪地區的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