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盤……計劃?”
這四個字從陳峰口中吐出,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和某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在這陰暗潮濕、散發著腐臭的窩棚裡回蕩,竟奇異地壓過了外麵永無止境的雨聲。曹詩琪蜷縮在角落,懷抱著母親染血的筆記本,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驟然鬆開,留下空落落的、夾雜著巨大震驚與一絲微弱希冀的戰栗。
沈屹舟……他早就準備好了?準備了一個可能扳倒他親生父親的……最終計劃?甚至以自己的“不測”作為啟動的條件?
這個男人,他究竟在冰封的外表和深沉的痛苦之下,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掙紮與算計?他對他父親,究竟是畏懼,是怨恨,還是……一種更複雜的、試圖掙脫卻無力、最終隻能選擇同歸於儘的絕望?
陳峰在黑暗中沉默著,似乎在評估著說出這一切的風險,也像是在積蓄著執行這個最終指令的勇氣。隻有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證明著他內心的波瀾並不平靜。
“是什麼……計劃?”曹詩琪的聲音乾澀發緊,幾乎聽不見。
陳峰沒有直接回答。他挪動了一下蹲得有些發麻的身體,靠坐在對麵的窩棚支柱上,雨水順著他額前的發梢滴落。
“沈先生……他並不像外界看到的那樣,完全受製於沈董。”陳峰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敘述往事的滄桑,“很多年前,自從林晚女士離開,苑苑小姐出事之後,他就開始在暗中調查。他懷疑……不,他幾乎可以肯定,苑苑小姐的死,和沈董有關。不僅僅是因為情感糾葛,更可能是因為……苑苑小姐無意中觸碰到了沈董絕對不能暴露的秘密。”
曹詩琪屏住呼吸,母親筆記本裡那些關於“非法資金”、“失蹤會計師”的片段在她腦海中飛速閃過。
“沈先生利用在集團內的職位和資源,暗中搜集證據,但沈董……太謹慎,太狡猾了。很多關鍵的證據鏈,都無法直接指向他。而且,沈先生在集團內部,也並非沒有掣肘,很多元老和勢力,都是沈董的鐵杆。”陳峰繼續道,語氣沉重,“‘涅盤’計劃,就是他在意識到常規手段無法撼動沈董之後,準備的一條……最後的路。”
“那是一條……什麼樣的路?”曹詩琪追問,心臟跳得飛快。
“具體細節,我知道的也不完整。沈先生行事極其謹慎,這個計劃被分割成了幾個部分,由不同的人掌管,彼此不知情。我所知道的,是我負責的這一環——”陳峰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音,“——在必要時刻,拿到沈先生藏在瑞士銀行保險櫃裡的,最後一份,也是最關鍵的一份證據。那份證據,據他說,足以將沈董和他背後的一些勢力,連根拔起。”
瑞士銀行!最後的關鍵證據!
曹詩琪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母親留下的u盤和賬本複印件,再加上沈屹舟藏在瑞士的證據……如果這些能結合起來……
“但是,”陳峰的語氣陡然變得凝重,“要拿到那份證據,需要兩樣東西。一是保險櫃的密鑰和授權碼,這個沈先生已經給了我。二是……一個絕對可靠的、能夠避開沈董所有眼線、安全抵達瑞士並取出東西的人。”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似乎精準地落在了曹詩琪身上。
曹詩琪的心猛地一沉。“你……你想讓我去?”
這太瘋狂了!她一個身無分文、被多方追捕、連南江都幾乎逃不出去的人,怎麼可能去瑞士?而且,陳峰憑什麼相信她?
“不,不是你一個人。”陳峰否定了她的猜測,語氣帶著一種深思熟慮後的決斷,“我去。隻有我去,才有可能利用沈先生之前鋪設的一些隱秘渠道,避開沈董的監控。但是……”
他話鋒一轉,聲音裡透出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懇求。
“我離開期間,需要有人在這裡,穩住局麵,並且……保護好你已經拿到手的證據,以及,在關鍵時刻,配合計劃的下一步。”
曹詩琪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陳峰要去瑞士取回最後的證據,而她,需要留在南江這個風暴中心,作為誘餌?作為聯絡人?還是……作為最後的保險?
“我……我能做什麼?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曹詩琪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沈兆安的陰影如同實質,壓得她喘不過氣。留在南江,無異於等死!
“你能!”陳峰的語氣陡然變得強硬起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有林晚女士留下的證據!你有沈先生昏迷前對你的……特殊關注!更重要的是,你是林晚和苑苑的血脈!沈兆安或許會輕視你,但他絕不會完全忽略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牽製!”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快速說道:“我會給你安排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一個沈董短時間內想不到的藏身之處。你需要做的,是隱藏好自己,保護好你母親留下的東西。同時,留意一個信號。”
“什麼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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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成功拿到證據,並且安全啟動計劃的下一階段,你會通過一個特定的、絕對安全的渠道,收到一條信息。”陳峰的聲音斬釘截鐵,“收到信息之前,無論發生什麼,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相信!不要露麵!更不要把你手裡的證據交給任何人!包括……任何看似是來幫你的人!”
他的警告,與母親筆記本上那句“小心……所有人……”何其相似!曹詩琪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那……如果你失敗了呢?”她顫抖著問出這個最壞的可能。
黑暗中的陳峰,似乎沉默了很久。久到曹詩琪以為他不會回答。
然後,她聽到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平靜,說道:“如果……我失敗了,或者你遲遲沒有收到信號……那麼,曹小姐,你就帶著你母親留下的所有東西,用儘一切辦法,離開南江,離開這個國家,永遠不要再回來。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隱姓埋名,活下去。”
活下去……
用放棄一切真相、背負著永世的謎團與痛苦,來換取苟且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