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還帶著一絲涼颼颼的勁兒，葉偉已經載著樂樂一頭紮進了早高峰的鋼鐵洪流，目標直指cbd。
和昨晚離開城中村時的心情完全不同，雖然前頭挑戰重重，但芳姨的話就像個小火苗，在他心裡噗噗跳著，暖烘烘的。
車子越靠近cbd，城市的麵孔就越發整齊劃一，卻也冷冰冰的。
那些亮閃閃的玻璃大樓在晨光裡晃得人眼暈，馬路又寬又淨，車來車往，熱鬨得不行。
路上的上班族，個個穿著筆挺的職業裝，要麼麵無表情像機器人，要麼一臉精英範兒，走路都帶風。
耳邊全是汽車引擎的嗡嗡低吼和輪胎碾過路麵的沙沙聲，偶爾還能聽見遠處高樓施工“哐當哐當”的動靜。
整個cbd活像一台高效運轉的冰冷巨獸，就是少了點熱乎氣兒。
這次送單的目的地是cbd中心區一家叫“野莓”的輕食店，這家店在網上可火了，專門給白領們供應又健康又精致的午餐。
葉偉跟著導航拐進一條安靜的小路，嘿，這家設計感爆棚的店立刻跳進眼簾。
原木色配白色的裝修，清爽又搶眼，整麵牆都是落地大玻璃，裡頭點綴的綠植透出來，連空氣都飄著高級沙拉醬混著咖啡的香氣。
這裡飄著的可不是城中村那種油煙混著中藥的煙火味兒，而是咖啡豆的醇厚、黃油麵包的甜香，還有一股子刻意營造的“高級”清潔劑味，優雅得讓人有點打哆嗦。
葉偉把唐薇的備用小電驢穩穩當當停在店門口的外賣車專用區，那兒已經蹲著幾輛彆家平台的小車車。
他深吸一口氣，抻平被風吹皺的工作服，又把樂樂胸前的小毯子裹緊了些，彎下腰輕聲哄道：
“樂樂乖，在這兒等爸爸，彆出聲兒好不好？”
樂樂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點點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和爸爸常去的路邊攤完全不一樣的“高級”地盤。
推門時風鈴“叮叮當當”唱起歌，店裡亮堂堂的，舒服得很。
家具都超有設計感，坐著喝咖啡的全是打扮精致的上班族，三三兩兩，低聲談笑吃著早餐。
整個店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子“我很高級”的勁兒。
慵懶的爵士樂在背景裡輕柔流淌，跟葉偉平時待的鬨哄哄後廚、吵吵嚷嚷的馬路，簡直是兩個星球。
他走到櫃台前，穿著米白製服的女店員正低頭刷手機，手指上閃亮亮的法式美甲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葉偉安靜地等了兩秒，見對方眼皮都沒抬，這才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聲音清亮又克製：
“您好，取a1357號訂單。”
女店員莉莉這名字還是葉偉後來聽其他外賣小哥八卦才知道的）懶洋洋地撩起眼皮，x光似的把眼前這個外賣小哥從頭掃到腳——
褪色的工裝外套皺巴巴，臉上曬得黑白分明，手指頭還不自覺地神經質地輕顫。
她那眼神，嫌棄得明明白白，活像看見了什麼臟東西溜進了高檔場所。
“催什麼催？”
她聲音尖得像根針，“沒瞅見正忙著呢？等著去！”
說完立馬變臉，轉頭就對剛進店的白領男顧客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
“先生中午好呀~要不要試試我們新出的牛油果鮮蝦沙拉？超~好~吃~的~哦~”
葉偉杵在原地，感覺整個人都被釘住了。那股熟悉的憋屈感又湧上來，背上像有無數小針在紮。
他習慣性地想低頭認慫，想說“對不起我不著急”。
可就在這當口，芳姨那句“做人要挺直腰板！”突然在腦子裡炸開，跟鬨鐘似的“叮鈴咣啷”響個不停。
他死死咬住下唇，把衝到嘴邊的“對不起”硬生生咽了回去。
既沒走人也沒催單，就倔得像頭小毛驢似的杵在前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塊顯示訂單狀態的電子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