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家與微光
離開醫院，坐上搖搖晃晃的公交車，穿過繁華卻陌生的街道。三年時間，天南市又起了不少高樓，但對林楓而言，這座城市的變化，遠不及他自身變化的萬分之一。
張蕙蘭緊緊抓著兒子的手，仿佛一鬆手他就會消失。她不時側頭看看林楓，眼神裡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擔憂。兒子醒來後的變化太大了，那種眼神，那種氣勢，還有剛才對付混混時那不符合常理的身手……這真的是她那個性格溫和、甚至有些懦弱的兒子嗎？
“小楓，”張蕙蘭忍不住低聲問，“你跟媽說實話，剛才那些人……你真的沒事？他們會不會再來找麻煩？”
林楓感受到母親的緊張，反手握住母親粗糙溫暖的手掌，一股微不可查的溫和神力緩緩渡了過去，安撫著她緊張的情緒。
“媽，放心吧。”他語氣沉穩，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我躺了三年，可能因禍得福，力氣變大了不少。至於那些混混，不過是拿錢辦事的小嘍囉，嚇唬一下就不敢來了。以後，沒人能再欺負我們。”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張蕙蘭看著兒子沉靜的側臉，那顆懸著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來。不管兒子變成了什麼樣，他終究是她的兒子，醒了，就好。
公交車在破舊的城郊結合部停下。眼前的景象，讓林楓的目光微微一凝。
記憶中的家，雖然不富裕，但也是一個乾淨整潔的小院。而如今，院牆斑駁，大門上的油漆剝落，院子裡堆著些雜物，顯得格外蕭條。與不遠處拔地而起的新樓盤相比，這裡像是被城市遺忘的角落。
“家裡……這幾年為了你的醫藥費，能賣的都賣了，這房子也抵押了出去……”張蕙蘭的聲音有些哽咽，帶著愧疚，“委屈你了，小楓。”
林楓心中一痛，那股屬於北辰戰神的冰冷殺意幾乎要抑製不住。三千年征戰，他守護的是人族薪火，是宇宙安寧，卻讓自己的至親在故鄉承受如此苦難！
他深吸一口氣，將翻騰的情緒壓下，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媽，說什麼委屈。有家在，比什麼都強。錢的事，您彆操心，我會想辦法。”
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撲麵而來。家裡收拾得很乾淨，但難掩家具的陳舊和空間的逼仄。牆上還貼著他高中時得的獎狀，雖然已經泛黃，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你先坐會兒，媽去給你做紅燒肉！”張蕙蘭放下心結，臉上煥發出光彩，急匆匆地係上圍裙鑽進了廚房。
林楓沒有坐下，他在這個小小的家裡緩緩踱步。手指拂過舊沙發、方桌、電視機……每一件物品，都承載著“林楓”過去的記憶，如同涓涓細流，彙入他浩瀚如星海的神魂之中，讓那個“北辰戰神”的形象，逐漸多了一絲人間的煙火氣。
他走進自己曾經的房間。房間依舊保持原樣，書架上擺滿了舊書，床單乾淨整潔。他在書桌抽屜的角落裡，摸到了一個冰涼的小物件——一枚表麵光滑、沒有任何花紋的黑色鐵牌。
這是他很小時候，在河邊撿到的，覺得稀奇就一直留著。以前隻覺得是塊奇怪的鐵疙瘩，如今以神念感知，卻發現這鐵牌內部，似乎隱藏著極其微弱且奇異的能量波動，連他一時間都無法完全看透。
“地球……果然不簡單。”林楓將鐵牌握在手心，一絲神力嘗試探入，卻如泥牛入海，毫無反應。他不再強行探查，將其收起。時機未到，不必強求。
傍晚，父親林國棟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了。當他看到站在客廳裡、麵帶微笑的林楓時，這個被生活壓彎了腰的中年男人，手中的工具袋“啪”地掉在地上，虎目瞬間通紅，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爸，我回來了。”林楓走上前。
林國棟重重地拍著兒子的肩膀，聲音沙啞：“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千言萬語，都化作了這兩個字。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著他的激動和欣慰。
飯桌上，久違的紅燒肉香氣四溢。簡單的三菜一湯，卻是林楓三千年來，吃過最溫暖的一頓飯。他聽著父母絮叨著這三年的瑣碎，誰家搬走了，誰家老人去世了，社區的補貼又少了……這些平凡甚至帶著苦澀的家長裡短，此刻在他聽來，卻比神界仙樂更動聽。
這就是人間，這就是家。
“小楓，”林國棟喝了口廉價的散裝白酒，麵色凝重起來，“你醒了，爸比什麼都高興。但有件事，得告訴你。你昏迷這三年，蘇家……除了最開始來看過幾次，後來就基本沒消息了。尤其是最近，聽說蘇氏集團發展很快，可能……可能覺得我們林家，高攀不上了。”
張蕙蘭也放下筷子，歎了口氣：“今天雨晴那孩子來了醫院，你們……見過了？”
林楓平靜地夾了塊肉放進嘴裡，咀嚼咽下後，才淡然道：“爸，媽，見過了。我和蘇雨晴已經解除婚約，從此各不相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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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林國棟和張蕙蘭都愣住了。他們雖然猜到可能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是我提的。”林楓補充道，語氣輕鬆，“三年時間，物是人非。強求的婚約，對誰都不好。這樣清淨。”
老兩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一絲釋然。兒子能這麼平靜地接受，甚至主動提出，說明他是真的想開了。這反而讓他們鬆了口氣，不必再為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提心吊膽了。
“好，斷了也好。”林國棟仰頭喝儘杯中酒，“我林國棟的兒子，不缺胳膊少腿，醒了，以後靠自己，照樣能活出個人樣！”
“對！小楓醒了，比什麼都強！”張蕙蘭也重新露出笑容，一個勁兒地給林楓夾菜。
晚飯後，林楓主動包攬了洗碗的活兒。站在水池邊，聽著客廳裡父母看著電視、低聲交談的溫馨聲音，他感受到體內那絲微弱的神力，似乎因為這份心靈的寧靜，而變得活躍了一絲。
“紅塵煉心……或許，這才是修複神體、穩固境界的最佳方式。”林楓若有所思。一味追求力量的恢複，反而可能適得其反。融入這凡塵，體會七情六欲，守護這份平淡的幸福，或許能讓他停滯已久的境界，有新的突破。
夜深人靜，父母房間傳來均勻的鼾聲。
林楓盤膝坐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並未入睡。他引導著那絲微弱的神力，以最溫和的方式，如同最精細的刻刀，開始一絲絲地淬煉這具身體的經脈、骨骼、內臟。過程緩慢而痛苦，如同億萬隻螞蟻在啃噬，但他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星空三千年，他承受過的痛苦，遠超於此億萬倍。
忽然，他心念一動，神念再次如水銀瀉地般擴散開去，籠罩了自家小院周邊百米範圍。
黑暗中，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悄無聲息地朝著他家院牆摸來。他們動作矯健，眼神銳利，遠非白天那幾個街頭混混可比，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和……微弱的能量波動？
“古武氣息？”林楓眼中閃過一絲寒芒，“看來，王浩還是不死心。或者……來的，已經不是王浩的人了？”
他緩緩收功，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房間內，如同融入了夜色。
院牆外，那兩個黑影剛想翻牆而入，一個平靜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他們身後響起：
“夜深人靜，二位不請自來，有何貴乾？”
兩人駭然轉身，隻見林楓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後，負手而立，眼神在夜色中，亮得讓人心寒。
新的麻煩，已經上門。而戰神的反擊，才剛剛開始。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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