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通道末端的台階邊緣,右手死死壓住右眼。疼痛像一根燒紅的鐵絲從眼球後方插進顱骨,視野裡原本清晰的零域網格正在扭曲、斷裂,節點之間閃爍著不規則的藍光,像是電路板在過載中熔斷。
頭頂的混凝土還在簌簌掉落,通道內壁的裂痕已經爬到了頂部。最後十個人還沒走完。
守夜人那邊有動靜,腳步聲朝這邊逼近。我沒回頭,也不敢動。手指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傳來一聲悶響——中指第二關節塌了下去,歪成一個怪異的角度。劇痛炸開的瞬間,我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裡漫開。
不能倒。
我用左臂撐住身體,把右手縮回懷裡,三根手指蜷在一起,掌心全是冷汗。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鎖住底部承重線,隻保留最簡結構模型。
零域的反饋越來越遲鈍,每一次維持都像在拖動生鏽的齒輪。我調出底層算法界麵,在意識中劃掉所有冗餘參數,隻留下應力分布和位移閾值兩個變量。係統提示能量不足,強製降低精度。我不管,強行確認執行。
通道底部發出低沉的嗡鳴,像是老舊機器最後一次啟動。裂縫蔓延的速度稍稍減緩。
“還有五個!”老周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站在出口平台,正扶著一名拄拐的老人往上走。煙霧散得差不多了,站廳燈光忽明忽暗,照在他臉上,滿是塵土和血跡。
第六個、第七個……第八人踏上台階時,我的右眼突然完全黑了。
不是看不見,是整個視覺信號被切斷。零域的界麵開始自動關閉,一層接一層地消失。我猛地用左手砸向地麵,靠疼痛把意識拉回來。
第九天過去了。
第十人剛邁出第一步,通道底部猛然一震。
我立刻察覺不對——這不是結構失穩,是我的控製信號斷了半秒。就這半秒,底梁出現微位移,連鎖反應直接觸發崩解機製。
“快!”我吼出聲,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那人拚了命往前爬,指尖剛夠到上一級台階,整條通道開始劇烈晃動。兩側牆體同時剝落,大塊混凝土砸下來,砸在台階上,砸在通道中央,砸在我的腳邊。
我站著沒動。
直到看見那人被老周拽上去,我才鬆了一口氣。
也就是那一瞬,支撐徹底瓦解。
轟的一聲,通道從中間塌陷,碎石如雨般傾瀉而下。我本能地抬手護頭,但背部還是被一塊棱角分明的水泥狠狠擊中,整個人向前撲倒,膝蓋磕在台階邊緣。
骨頭沒斷,可脊椎像是被錘子砸了一下,瞬間發麻。
我趴在地上,耳朵裡嗡嗡作響,嘴裡又有血流出來。想爬,手臂卻撐不起身體。眼角餘光瞥見右手——食指和無名指也變了形,指甲蓋翻了起來,滲著血。
通道沒了。
三百人全部撤離。
我做到了。
意識一點點往下沉,耳邊有人喊我的名字,腳步聲雜亂,有人把我翻過來。我看不清臉,隻認出那件褪色的消防夾克。
是老周。
他蹲在我旁邊,一隻手按住我肩膀,“彆閉眼,聽見沒有?堅持住。”
我想點頭,脖子卻不聽使喚。
他又叫了兩聲,然後轉身對誰說:“抬出去!快!”
幾個人影把我從地上架起來。每動一下,背上的傷就像被刀割開。我咬緊牙關,沒叫出聲。
外麵天色暗得厲害,雲層壓得很低,空氣潮濕悶熱,像是暴雨前的征兆。我們穿過站廳出口,走上通往地麵的樓梯。風迎麵吹來,帶著一股焦糊和腐爛混合的氣味。
到了空地,他們把我放在一張拆下來的廣告牌上,底下墊了塊泡沫板。老周蹲在一旁,拍我臉頰,“醒著嗎?再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