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終端屏幕底部的傳輸路徑記錄,手指在鍵盤上停了三秒。那段音頻隻播放了十秒就中斷,但信號來源繞了七個中繼點,最後消失在舊城北區的廢棄基站群。灰點沒動手,是因為他們也在等。
等我們犯錯。
等製度變成空殼。
等下一代人長大後,連選擇的權利都不懂怎麼用。
我把加密文件封存,調出社區人口數據。六到十二歲的孩子一共一百零三人,其中四十七人有過創傷應激反應記錄,三十一人長期營養不良。他們不是學生,是幸存者。而幸存者不會自動變成建設者。
必須教。
不能再拖。
我打開通訊器,發了三條消息。收件人是三位曾登記過教學經曆的居民。內容隻有兩句話:“今天上午九點,指揮區東側舊圖書館原址集合。我們要建學校。”
九點差七分,三人陸續到了。
李研來得最早。她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外套,手裡抱著一個塑料文件夾。另外兩人是張平和趙文娟,一個原小學語文老師,一個初中生物助教。他們站在一起,神情有些拘謹。
我沒寒暄,直接說:“我想建一個教育體係。不是認字算數那麼簡單。是要讓孩子們學會判斷、協作、解決問題。你們能做嗎?”
李研抬頭看我。“你想怎麼開始?”
“先有地方。”我說,“再定課程。最後招學生。”
張平看了看四周。地麵裂了縫,牆皮大片剝落,屋頂有一處明顯塌陷。“這地方不行。修起來要材料,還要人力。”
“我會處理。”我說,“你們隻需要告訴我,教室要什麼功能。”
趙文娟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磚。“采光太差。孩子長時間在這裡,對眼睛不好。還有通風,現在這個季節,陰雨一來,裡麵會潮。”
李研走到東牆邊,敲了敲牆體。“承重牆多處開裂,不能直接用。如果要改結構,得先拆危牆,再加固基礎。”
我點頭。“你們說的我都記下了。現在我要做一件事,請你們看著。”
我閉上眼,把腦海中的設計圖激活。
零域能力啟動時,太陽穴微微發緊。這不是第一次使用,我已經能控製輸出節奏。精神力像水流,緩慢釋放,沿著預設路徑注入現實。
第一階段:拆除危牆。
我設定安全範圍,標記出需要清除的牆體部分。零域能量滲透進混凝土內部,分子結構重組,整片牆麵無聲碎解,粉塵落地前就被隔離場包裹,沉入地下。
第二階段:重構空間。
新牆體從地麵升起,采用輕質複合材料,內含隔熱層。我在南側加了一排高窗,頂部開設三角形天窗,引入自然光。室內劃分出三個區域:教學區、實驗角、閱讀區。中間留出活動空地,方便集體課程。
第三階段:環境優化。
外牆外側生成半透明屏障,能過濾外部噪音。地麵鋪設防滑耐磨層,角落設置兒童洗手池和簡易飲水裝置。我在靠牆位置預留了接口,以後可以接入淨水係統。
全程四個小時。
結束時,夕陽穿過新裝的玻璃窗,在地麵投下一塊塊明亮的方格。空氣裡沒有塵土味,光線乾淨。
張平站在門口,沒說話。趙文娟走進去,伸手摸了摸黑板支架,又彎腰試了試桌椅高度。
李研走到閱讀區,蹲下身子,從包裡拿出一本手繪冊子,放在低矮書架上。那是一本植物圖譜,紙頁邊緣已經磨損。
沒人說謝謝。
但他們的眼神變了。
我知道,這地方活了。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門邊,看著他們走動。張平在牆上畫線,標出掛圖位置。趙文娟清點帶來的教材,一共二十三本,有些是手抄的。李研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應該是課程安排。
我開口:“我想定一個雙軌製。上午基礎課,語文數學這些。下午實踐課,內容要實用。比如怎麼識彆安全水源,怎麼判斷建築是否穩定,怎麼讀應急信號。”
趙文娟停下筆。“孩子們能理解這些?”
“必須能。”我說,“他們經曆過斷水,見過牆體倒塌,聽過警報。隻是沒人告訴他們背後的原因。我們要做的,是把經驗變成知識。”
李研抬頭。“我可以帶物理啟蒙課。不講公式,講現象。比如為什麼火隻能燒到一定溫度,為什麼聲音在夜裡傳得更遠。”
“好。”我說,“我還想加一門課。”
他們都看過來。
“零域感知啟蒙。”我說,“不是教他們用能力。是教他們觀察能量流動。比如光怎麼折射,風怎麼形成氣流,結構怎麼受力。這些都能用零域模擬出來,讓他們看見。”
張平皺眉。“會不會太難?”
“難比無知好。”我說,“我們現在有牆,有水,有法。但十年後呢?如果沒人知道這些是怎麼來的,牆倒了,誰來修?規則壞了,誰來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