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本該是碎片,現在卻成了最結實的部分。
老周帶人去了倉庫,查剩下的建材。臨走前他扔給我一台手持終端,上麵顯示著所有模塊的狀態日誌。
“明天繼續。”他說,“你躺這兒就行,指揮就行。”
我握緊終端。屏幕亮著,映出我半邊臉已經泛出晶體光澤。左臂完全動不了,靠外接電源維持神經信號。
但腦子還能轉。
夜裡下了點雨。雨水打在新樓頂上,順著導流槽流入地下蓄水池。係統自動啟動淨化程序,水質檢測合格後接入生活管網。
這是第一棟會自己喝水的房子。
淩晨兩點,蘇晴把我推回醫療站。路上經過那圈環形牆,我讓她停下。
牆麵上有道裂痕,是從前天倒塌時留下的。但它沒有修補,而是被新的模塊繞開,形成一個z字形接縫。
像一道傷疤,也像一條路。
“你說這算不算活著?”我問她。
她沒回答。隻是調整了我的呼吸麵貌。
第二天早上,老周帶回消息:他們在城東的轉運站找到了三個可疑貨櫃,裡麵的混凝土全都混了晶體顆粒。他已經派人封鎖現場,準備逐一篩查。
我坐在觀測台,看著太陽升起。
新樓的影子投在地上,和昨天不一樣了。它不再是單一建築,而是一組可以拆解、移動、重組的單元。
我們不再追求堅固不變。
我們要的是能活下去的結構。
工人陸續回到崗位。機械臂重新啟動,吊裝第五批模塊。這批材料經過雙重檢測,確認安全。
第一組升空時,我注意到它們的對接口多了一道刻痕。是昨晚那場崩塌留下的磨損痕跡。本該報廢,但他們保留了下來,並在係統裡標記為“高風險適應區”。
這意味著,下次遇到類似衝擊,這些模塊會優先調整姿態,避免重複損傷。
這不是修複。
是進化。
中午,蘇晴拿來一份報告。是我昨夜釋放零域時的能耗記錄。超出安全線三倍,神經係統有兩處出現短暫斷連。
“再有一次,你就沒法醒了。”她說。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做?”
“因為那一秒。”我指著空中剛剛完成對接的第六組模塊,“在它掉下來的時候,如果我們不做點什麼,以後每次塌,都會有人跑。”
她沉默了很久。
後來她走了,去安排下一階段的材料檢測流程。
我一個人留在觀測台。
風很大,吹得輪椅有點晃。我伸手抓住扶手,右手還能動,但指尖已經開始發硬。
遠處的新樓群靜靜立著。有人在陽台上晾衣服,有孩子趴在窗邊看吊車。
一切看起來和平常一樣。
可我知道不一樣了。
我們造的不再是房子。
是能記住失敗的東西。
老周下午帶人拆了那個半開的反應堆門。他們用水泥封死了通道口,貼上高壓警示條。
沒人再提自毀程序。
倒計時消失了。也許是因為我沒有觸發最終協議,也許是因為係統判斷威脅解除。
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眼前這一片正在長出來的城市。
最後一組模塊安裝完畢。整棟試驗樓比原設計高出一層,多了兩個應急出口。外牆的顏色也變了,是工人自己調的灰藍色,說是為了反射更多陽光。
我打開終端,調出全息模型。
在虛擬界麵裡,我把這棟樓拖進城市總規劃圖。它自動匹配周邊地形,生成連接通道建議。當我放大細節時,發現係統已經學會了識彆“崩塌重組”模式,並將其納入標準應對方案。
這意味著,以後任何一棟類似的建築,在遭遇破壞時都能自行調整結構邏輯。
拚圖開始了。
蘇晴晚上來檢查我的生命體征。她帶來一個新的呼吸輔助器,更輕,能隨身攜帶。
“你要去哪兒?”她問。
我看了眼窗外。
那圈由廢墟拚成的環形牆,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明天。”我說,“我想看看其他區的模塊能不能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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