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在反應堆入口前,手還懸在半空。心跳沒變,倒計時也沒停。可就在我準備邁步進去的時候,通訊頻道突然接通。
“林川,彆動。”蘇晴的聲音傳來,“我們已經啟動備用鏈路。”
我沒回頭。通道裡的冷風還在吹,但我感覺到後頸有些發燙。那是神經接口被遠程激活的信號。他們在我昏迷前簽下的應急協議,現在生效了。
數據開始從我的意識裡往外流。不是主動釋放,是被抽走。我能感覺到“新紀元種子”的結構圖正沿著神經通路一層層剝離,像把骨頭一根根拆出來送出去。痛,但清醒。
“圖紙導出進度百分之六十七。”老周的聲音插進來,“你撐住,彆讓係統判定你斷聯。”
我靠在牆上,左手撐著膝蓋。晶化的部分已經爬到下巴,說話變得費力。但我還能聽清外麵的情況——施工隊已經開始組裝第一組模塊,磁懸浮底座正在校準水平。
這棟樓是我們之前設計的試驗體,六邊形結構,能根據氣候自動調整角度。原本計劃等我回來再啟動領域打印,但現在不行了。他們必須用我傳出去的數據直接驅動機械臂。
“進度九十一。”蘇晴說,“最後一步,確認權限移交。”
我閉眼,把殘存的精神力集中到腦海中的控製節點。那裡還留著一點火種。我把它推出去,像推出最後一口氣。
“移交完成。”
身體猛地一軟。我滑坐在地上,呼吸機立刻啟動。氧氣管插進鼻腔,冰涼的氣流衝進肺裡。有人把我抬上了擔架,但我記得自己說了句“去現場”。
他們照做了。
兩個小時後,我躺在觀測台的輪椅上,看著那棟樓一點點升起來。六組居住單元由吊臂送入軌道,卡進磁浮基座。地麵錨點自動鎖死,能源環網開始預熱。
蘇晴站在我旁邊,手裡拿著監測儀。她的手指一直在抖,不是害怕,是累。她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睡。
“晶體摻在混凝土裡。”老周走過來,手裡拎著一塊剛拆下來的牆體樣本,“守夜人乾的。他們知道我們要重建,就往材料裡混了共振顆粒。”
我看向施工區。那些顆粒平時看不出來,隻有在結構受壓時才會激發震頻,讓連接點斷裂。
“發現了多少?”
“第一批三塊,剛換下來。剩下的還在檢測。”
話音剛落,警報響了。
不是尖銳的那種,是低頻震動提示音。工程隊有人喊了一聲,接著所有人開始往後退。
我抬頭。
第三層的兩個模塊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連接軸冒出了火花,整個結構開始傾斜。重力傳感器失靈,磁浮係統沒有及時響應。
它要塌。
老周大吼:“撤離!全部撤離!”
人群四散。吊臂收回,操作員跳下平台。可那棟樓已經歪了快三度,重心偏移不可逆。
就在第二組模塊脫離基座的瞬間,我伸手按下了輪椅扶手上的按鈕。
零域啟動。
不是重建,也不是修複。我放出的是一層氣場,覆蓋整個坍塌區域。它不阻擋墜落,隻是減緩速度,讓每一節模塊都像被托住一樣慢慢下沉。
然後我閉眼,在腦子裡重新畫圖。
原來的結構不能用了。斷裂點太多,強行複位會二次崩解。我得換一種方式拚——把掉落的模塊變成防禦牆,利用它們自帶的能量導流網組成環形陣列。
精神力像被撕開一樣疼。但我沒停。
圖紙成型的那一刻,我睜開眼。
空中那些下墜的模塊突然轉向,翻了個麵,邊緣的鎖定口自動對齊。它們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哢噠聲,像是積木咬合。
一圈環形工事就這麼懸在半空,離地不到兩米,但穩住了。底部的錨點紮進土壤,自動焊接。
全場沒人說話。
老周走上前,用手敲了敲牆麵。聲音很實。
“這是……臨時防線?”他抬頭問我。
我點頭。呼吸越來越淺,喉嚨裡有血味。蘇晴立刻給我換了藥劑袋,冰涼的液體順著管子流進血管。
“不隻是防線。”我說,“是新模式。”
她盯著我,眼神變了。她明白過來了。
我們以前造房子,是讓它立著。現在不一樣了。這些模塊可以散,也可以合。塌了不是結束,而是重組的開始。
“叫大家回來。”我對老周說,“繼續裝。”
他愣了一下,“你還撐得住?”
“不用我動手了。”我指了指空中那圈結構,“它們已經有自己的邏輯。每一塊都記錄了剛才的受力數據,下次會自動避開弱點。”
他轉身吹哨,舉起信號彈。
紅色火光劃破天際。
剩下的模塊一個個升起,這次沒人猶豫。機械臂精準地把它們送入新設計的軌道。不隻是重建試驗樓,還在兩側加裝了延伸翼,作為應急避難區。
天黑之前,整片建築群亮了起來。
藍光從能源環網裡透出,磁浮基座隨著地下微震輕輕起伏,像在呼吸。風速變化時,屋頂的角度自動調整了七度,擋住了西邊吹來的沙塵。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蘇晴蹲在我旁邊,低聲說:“腦波又不穩定了。你剛才耗太多了。”
我沒答。眼睛一直盯著那圈由廢墟拚成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