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軍營已初具規模,夯土圍牆築得齊整,而核心的工坊便藏在軍營最深處的角落。
這裡常年有甲士持戈守衛,黑鐵柵欄門緊閉,連風吹過都帶著幾分肅殺之氣。
林洛將這片重地劃作兩處,一側是叮叮當當的武器工坊,另一側則是專門研製白糖、精鹽的作坊,皆是他眼下最看重的根基。
此時,武器工坊內的聲響卻有些異常。
慣常的打鐵聲被一陣激烈的爭執蓋過,粗嘎的辯駁與急切的辯解交織在一起,隔著門板都能傳到院外。
剛踏入工坊院門的林洛腳步頓了頓,眉梢微挑,生出幾分興味,抬步快步朝聲響來源走去。
工坊內火光跳動,映得滿地鐵屑都泛著紅光。
十幾名工匠正分成兩撥,圍著一張鋪著圖紙的木桌吵得麵紅耳赤,連林洛進門都未曾察覺。
一邊是以段東陽為首的年輕工匠,個個眼神亮得驚人,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銳氣。
另一邊則是青霧穀出身的李鐵匠帶隊,老匠人們雙手叉腰,滿臉都是毛頭小子懂什麼的不屑表情。
“李鐵匠!這銅管要中空,尾部的引線孔絕不能在澆築時預留!必須等鑄件冷卻後用鑽具打孔!”
段東陽身子前傾,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指腹重重敲在圖紙上標著畫出的銅管尾部的位置,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地吼道:“澆築時留孔,鐵水流動不均,孔壁會有蜂窩狀的細孔,到時候火藥氣密性不足,炸膛都有可能!”
“放屁!”
李鐵匠猛地把手裡的鐵鉗往砧子上一摔,火星濺起半尺高,他黝黑的臉膛因怒氣漲得通紅,粗聲回懟地怒吼道:“老子打了三十年鐵器,澆鑄時留孔的手藝閉著眼都能做!你小子用鑽頭硬鑽,銅管厚實,如何鑽透不說,就算鑽透,震出來的鐵屑嵌在孔裡,引線塞不進去怎麼辦?到時候引起炸膛,你擔得起嗎?”
此時此刻,站在門外的林洛也大致搞明白了,一群人爭執的原因。
不過令他很意外的是,李鐵匠居然說出了炸膛兩個字,還明白了其中意思。
之前他也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讓他們小心,彆搞炸膛了。
不過看著兩撥人各執一詞,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對方臉上了,林洛卻笑了。
研發嘛,就是需要發現問題,看見問題,解決問題。
這樣才會有進步!
不過對於兩撥人的爭執,林洛剛好有解決辦法。
“都不用吵了!”
林洛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瞬間蓋過了工坊裡的嘈雜。
爭執聲戛然而止,工匠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林將軍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口,當即一個個都收了火氣,臉上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垂在身側的手都不自覺地攥緊了。
段東陽反應最快,幾步就跨到林洛麵前,臉頰還帶著爭執時的紅暈,急忙開口想解釋:“林將軍,我們不是在爭吵,就是……就是在討論工藝細節……”
林洛笑著抬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胳膊,目光掃過眾人,語氣裡沒有半分責怪:“我都聽見了,不用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