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青溪鎮時,宋辭晚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一個嚴重問題——她身上沒有凡人世界流通的銅錢。
先前在青溪鎮沾了殺豬宴的光,無需考量銀錢之事,可當她踏入百裡外的臨陽城時,腹中饑餓與囊中羞澀的矛盾瞬間凸顯。臨陽城比青溪鎮繁華數倍,街道上車水馬龍,叫賣聲此起彼伏,兩側酒樓茶肆林立,香氣順著窗欞飄出,勾得人食指大動。宋辭晚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儲物袋,裡麵隻有星石、法器與煉丹材料,竟無一件能直接兌換成凡人錢財的物件。
她站在街角猶豫片刻,目光落在一家名為“醉仙樓”的酒樓上。酒樓朱門黛瓦,懸掛的幌子上繡著鎏金的酒字,門口的店小二衣著體麵,正熱情地招攬客人,瞧著便是臨陽城數一數二的好去處。宋辭晚咽了咽口水,腹中傳來的“咕咕”聲讓她不再遲疑——先填飽肚子再說,大不了用符籙或低階法器抵押。
剛踏入酒樓,濃鬱的酒香與菜香便撲麵而來。大堂內座無虛席,食客們推杯換盞,談笑風生,桌上擺滿了醬肘子、糖醋魚、醉蝦等佳肴,熱氣騰騰,色澤誘人。店小二見她身著素色道袍,雖未佩劍,卻氣度不凡,連忙引著她到角落的空桌坐下:“仙子要點些什麼?小店的招牌菜醉仙雞、紅燒靈鹿肉可是一絕,配上陳年女兒紅,滋味更是妙不可言。”
宋辭晚看著菜單上琳琅滿目的菜名,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天地秤,含糊道:“先來一份醉仙雞,一碗米飯,再加一壺清茶。”她想著先點些簡單的,待會兒結賬時再跟店家商量抵押之事。
店小二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去。宋辭晚環顧四周,發現大堂內不僅有凡人富商,還有幾位隱匿了修為的低階修士,正低聲交談著什麼。她耳力極佳,隱約聽到“星屑”“妖氣”“城西亂葬崗”等字眼,心中一動——看來臨陽城也受到了星殞劫的波及。
片刻後,醉仙雞與米飯端了上來。金黃的雞肉外皮酥脆,淋著琥珀色的醬汁,散發著濃鬱的酒香與香料氣息,剛一入口,肉質的鮮嫩與酒香的醇厚便在舌尖炸開,滋味果然名不虛傳。宋辭晚連日來奔波勞碌,難得有這般愜意的時刻,當下不再多想,大口吃了起來。
一碗米飯見底,醉仙雞也隻剩骨架,她正欲喚店小二結賬,準備說明抵押之事,卻見先前引她入座的店小二快步走來,臉上帶著職業化的笑容:“仙子,一共是五十文銅錢,請問您是付現錢,還是記賬?”
宋辭晚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店家,我身上暫無銅錢,可否用這張清心符抵押?此符能驅散低階妖氣,護人神魂安寧,價值遠超飯錢。”說罷,她指尖凝起靈力,快速繪製了一張清心符,遞了過去。
誰知店小二臉色一變,連忙擺手:“仙子說笑了!我們是凡人酒樓,可用不上什麼符籙。您要是沒銅錢,可就難辦了——小店有規矩,概不賒賬,也不收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周圍幾位食客聞聲看了過來,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與戲謔。宋辭晚臉頰微熱,這還是她第一次陷入這般“吃白食”的窘境。她沉吟片刻,再次嘗試:“那我用這塊星石碎片如何?它質地堅硬,可做飾品,也能入藥,價值不菲。”說著,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星石碎片,泛著淡淡的銀輝。
店小二瞥了一眼星石碎片,一臉不以為然:“這破石頭能值幾個錢?仙子要是拿不出銅錢,可彆怪我們不客氣了!”話音剛落,酒樓掌櫃便帶著兩個壯漢走了過來,掌櫃的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臉上帶著幾分精明與不耐:“這位仙子,吃飯給錢天經地義,你要是拿不出錢,就彆怪我們把你送到官府,告你吃霸王餐!”
宋辭晚眉頭微蹙,她並非有意吃白食,隻是沒想到凡人世界的規矩如此刻板。她正欲再做解釋,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指尖握緊了天地秤:“置換——我身上的清心符,換五十文銅錢。”
天地秤微微震顫,掌心的清心符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十枚沉甸甸的銅錢,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掌櫃與店小二見狀,都愣住了,顯然沒明白剛才還空空如也的桌上,為何突然出現了銅錢。
宋辭晚鬆了口氣,將銅錢推到掌櫃麵前:“這些應該夠了。”
掌櫃回過神來,拿起銅錢掂量了幾下,確認是真錢,臉上的不耐瞬間消失,換上了諂媚的笑容:“夠了夠了!仙子果然神通廣大,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望仙子海涵!”說罷,他連忙吩咐店小二:“快給仙子換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再送一碟精致點心!”
宋辭晚沒有拒絕,順勢坐下,端起新送來的碧螺春抿了一口,目光卻落在掌櫃轉身離去的背影上。她剛才置換銅錢時,無意間感應到掌櫃身上縈繞著一絲極淡的蝕星妖氣,與青溪鎮黑豬心內的妖氣同源,隻是更加微弱,若不仔細探查,根本無法察覺。
“置換——掌櫃身上的微弱妖氣,換他近期的所見所聞。”宋辭晚不動聲色地念動咒文,天地秤泛起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微光。
下一刻,無數零碎的畫麵湧入她的腦海:掌櫃深夜在後院偷偷掩埋黑色的獸骨、城西亂葬崗上空漂浮的黑霧、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與掌櫃密談,將一顆黑色珠子交給了他……這些畫麵斷斷續續,卻足以讓宋辭晚拚湊出關鍵信息——掌櫃與侵蝕青溪鎮護脈的黑衣人有關,而城西亂葬崗,很可能是臨陽城妖氣的源頭。
就在這時,鄰桌的兩位修士突然起身,低聲交談著向外走去:“聽說了嗎?城西亂葬崗最近鬨得厲害,好多凡人晚上路過,都被妖氣纏上了,瘋瘋癲癲的。”“何止啊!我聽說有修士去探查,也沒能活著回來,據說那裡的妖氣能吞噬神魂,比星屑帶來的戾氣還要霸道。”
宋辭晚心中一凜,看來城西亂葬崗確實不簡單。她放下茶杯,正欲起身前往探查,卻見掌櫃端著一碟精致的桂花糕走了過來,臉上堆著笑容:“仙子,這是小店的招牌點心,您嘗嘗鮮。”他將桂花糕放在桌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手指悄悄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玉佩的形狀,竟與黑衣人交給掌櫃的黑色珠子頗為相似。
宋辭晚不動聲色地拿起一塊桂花糕,指尖觸及糕點的瞬間,便感應到其中摻雜著一絲極淡的妖氣,雖不足以傷人,卻能讓人精神恍惚,逐漸被妖氣侵蝕。她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多謝掌櫃。對了,我聽聞城西亂葬崗近日不太平,不知掌櫃可有耳聞?”
掌櫃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掩飾道:“仙子有所不知,那亂葬崗本就陰氣重,偶爾鬨些傳聞也正常,仙子是修仙之人,自然不必在意這些凡俗瑣事。”他嘴上這麼說,眼神卻不自覺地閃爍起來。
宋辭晚心中已然明了,放下桂花糕,起身道:“多謝掌櫃的點心,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了。”說罷,她轉身向外走去,身形剛踏出酒樓大門,便感應到身後有一道隱晦的目光鎖定了自己——正是掌櫃的氣息。
她沒有回頭,隻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來這臨陽城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掌櫃身上的妖氣、城西亂葬崗的詭異、與黑衣人同源的黑色珠子……這一切都指向蝕星妖尊的陰謀,而臨陽城,很可能是妖尊侵蝕紫微垣餘脈的又一個關鍵節點。
宋辭晚循著記憶中修士的交談方向,快步向城西走去。街道兩側的房屋逐漸變得破舊,行人也越來越少,空氣中的陰氣與妖氣愈發濃鬱。走到城西門外,一片荒蕪的亂葬崗映入眼簾,墳塚累累,荒草萋萋,上空漂浮著一層淡淡的黑霧,正是妖氣凝聚而成,與青溪鎮山林中的黑霧如出一轍。
黑霧中,隱約傳來女子的哭泣聲,淒淒慘慘,引人憐憫。宋辭晚眼神一凝,她能聽出這哭聲中摻雜著魅惑神魂的妖氣,若是凡人聽到,定會不由自主地走進黑霧,最終被妖氣吞噬。
“置換——魅惑妖氣,換真實幻象源頭。”宋辭晚握緊天地秤,指尖凝起靈力。
天地秤爆發出藍光,黑霧中的哭泣聲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尖銳的嘶吼。黑霧翻滾,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身影緩緩浮現,麵容姣好,卻眼神空洞,周身纏繞著濃鬱的蝕星妖氣,正是被妖氣操控的傀儡。
“又是蝕星妖尊的爪牙。”宋辭晚眼神一冷,全身靈力戒備。她知道,解決了這個傀儡隻是開始,亂葬崗深處,定然還隱藏著更大的秘密,或許,還能找到關於北鬥星核的線索。
而此刻的醉仙樓內,掌櫃正站在二樓窗前,望著宋辭晚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容。他從懷中取出一顆黑色珠子,珠子上的符文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蝕星大人,宋辭晚已經踏入亂葬崗,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