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四周驟起一片倒抽冷氣的嘶嘶聲,針落可聞的寂靜頃刻緊繃。
畢竟在場三位皆是當朝權要:天刑司督主楊昭夜、刑部侍郎高秉忠與京兆府梅竹簡,分量之重,尋常人等豈敢置喙?
楊昭夜與高秉忠尚能唇槍舌劍,餘者隻配屏息俯首。
果不其然,高秉忠山羊胡猛地上翹,枯瘦手指直指衛淩風鼻尖:
“大膽!”他脖頸青筋暴起,官袍袖口都在發抖,“你這小子胡謅什麼?!這是何人?竟敢信口雌黃以下犯上!來人,將此人拿下!”
刑部捕快鋼刀方離鞘半寸,楊昭夜已然鳳眸生寒,目露凶光:
“本督看誰敢!”
有了督主這話,本就護犢子的天刑司眾人瞬間列陣。
二十柄斬罪刀同時出鞘的錚鳴,刀鳴裂空,驚得枝頭寒鴉倉皇四散。
高秉忠陰鷙的目光在楊昭夜與衛淩風之間遊移,突然冷笑:
“殿下莫非為個忤逆上峰的下屬,要與刑部刀兵相見?”
沒等楊昭夜說話,衛淩風已轉向高秉忠展臂坦然道:
“高大人!何不讓在下說說?若確認是信口胡說,不勞大人擒拿,我自縛雙手入刑部大牢。”
眼看無法真的將衛淩風抓走,高秉忠牙縫裡擠出冷笑:
“好!本官倒要聽聽你能掰扯出什麼花樣!”
其他人也都帶著疑惑和震驚看向衛淩風。
刑部捕快按著刀柄,天刑司影衛屏息以待,就連京兆府的差役都下意識放輕了呼吸。
唯有楊昭夜唇角噙著絲幾不可見的弧度,灼灼目光鎖在衛淩風身上,似乎是相信他一定是有所發現。
衛淩風撣了撣袖口粘上的血跡,直視高秉忠渾濁的老眼不卑不亢道:
“請問大人,凶手殺人為何要斬斷趙健和陸童的手腳?”
“廢話!”高秉忠袖袍一甩,唾沫星子幾乎噴出來,“自是那廝殘暴成性!虐殺我大楚命官泄憤!”
衛淩風搖頭解釋道:
“看著似乎是這麼回事兒,其實不然,若是仔細檢查就能發現,二人死法是有些不同的,趙健是先被砍去手腳再斬斷頭顱,而陸童則是先被斬斷頭顱再切去手腳。”
“這有什麼不一樣?”高秉忠不耐煩道。
“若是為了虐殺,陸童都已經被斬斷了頭顱,又為何多此一舉砍掉手腳?況且兩人個頭差著半尺,手腳斷裂的穴道位置竟然完全一致。”
聽聞此言不隻是高秉忠,在場其他人也都皺起了眉頭。
“所以凶手其實,有個不得不斬去死者手腳的理由。”
“什麼理由?”聽衛淩風說的居然真有些道理,高秉忠也不得不追問道。
“掩蓋殺人手法!凶手根本不是靠快刀製勝,而是用銀針偷襲封穴製住對方,再揮刀將他們斬殺!”
高秉忠聞言質疑道:
“荒謬!仵作驗過三遍都沒發現暗器痕......”他渾濁的眼珠猛然收縮,“等等,你是說——”
衛淩風指著陸童被斬斷的胳膊道:
“大人終於想通了?針孔就在刀口之下——凶手故意斬斷穴道位置,就是要讓針孔隨傷口一起消失!”
聽到這話,幾名仵作也迅速跟著上前檢查,仵作畢竟不是江湖殺手,對於這種殺人方式並不熟悉,此時在衛淩風的提醒下,果然在手腳斷裂的穴道位置發現了極其輕微的痕跡。
“大人,穴道處確實有些極細微的痕跡!”
見衛淩風真的說對了,高秉忠依舊不依不饒質疑道:
“就算你說中殺人手法,卻又和刑部有什麼關係?”
衛淩風抬頭笑道:
“大人細想,為何陸童需先斬首再分屍?而趙健卻可先斷四肢?因為陸童武功更高!且因為趙健的死可能有了防備。
凶手若像對趙健那樣先砍其手腳,陸童很可能用內力震出銀針!凶手不得不冒險直取頭顱以保萬全——這恰說明兩點!
第一,凶手武功其實沒那麼高,不過是仗著偷襲才能得手;第二,即便冒險偷襲也要殺死陸童,說明凶手的本來目標就是他。
因此這根本不是什麼隨機殺人!而是有預謀的報複,凶手的目標就是他們。
既然趙健和陸童都是凶手本來就要殺害的人,應該與二人有某種仇怨,而趙健和陸童有什麼共同點呢?
自然是刑部!
陸童是如今統領刑部緝捕司,趙健來天刑司沒多久,而在此之前,二人都是在刑部一同共事了十餘年的老朋友。
所以我說大人不如回去查查刑部,可有問題?”
高秉忠山羊胡劇烈抖動,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緊官袍袖口:
“這......一派胡言!”
雖然不確定衛淩風所說是否合理,但自己刑部這幫手下屁股有多不乾淨,高秉忠還是很清楚的,自然不能讓他們往這邊查。
不等他組織好反駁之詞,楊昭夜已回身已掠過眾人,聲音如冰刃出鞘,反客為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