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痛苦讓他蜷縮在地上,卻比不上獄友的話帶給他的心靈痛楚。
“艸你媽,裝什麼裝,還不是和老子一樣是個罪犯!”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刀子,把他的心給劈成兩半。
他壓抑在內心的情感全都湧出來。
他一直都知道,他已經成了罪犯,他要在這裡浪費掉他最年輕的十年時光。
他的人生已經被自己徹底毀了。
他該怪誰?
怪陳玉容。
可是她已經死了,死在他的手上,他親手殺了她。
就是這件事讓他徹底踏入沒法回頭的深淵。
他沒法怪一個已經死掉的人,這根本不能緩解他的痛苦。
最後他還是隻能怪罪自己。
自己毀了自己的人生。
這個事實太痛苦了!
他根本不能承受,所以他寧肯將它壓在心底,可是現在他沒法再偽裝了。
他的假麵具被人無情地撕開。
他現在隻能直麵這種痛苦,就好像大腦中被釘了一根釘子,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讓他寢食難安。
無可挽回的懊悔足以摧毀一個人。
趙海洋肉眼可見地蒼老下去,當他入獄三年後,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意氣風發大學生的樣子,哪怕他現在的年齡,其實隻不過是大學剛畢業的時候。
可是他看上去就像是三四十歲的樣子,眼神渾濁,精神麻木。
他隻能依靠沒完沒了的做事,讓自己暫時從那種時刻噬咬他的懊悔中脫離。
不用做事的夜晚,對他來說反而像是一種酷刑。
五年後,監獄外傳來消息,他的媽媽因為沒法承受村裡人的指指點點,某天晚上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得到消息的趙海洋沒有哭,也沒有彆的反應,隻是呆呆地坐了好久。
這一刻他終於確信,自己的人生徹底完了。
再沒有回頭的可能。
媽媽是那個無論他多爛,都會接納他的人。
可現在這樣的人沒有了。
或許他應該去死。
可是尋死也是一種行動,他現在連尋死這種行動都做不出來了。
他的內心已經失去任何力量。
如果人能夠不用死就腐爛,該有多好。
趙海洋就這樣渾渾噩噩地不知過了多久,這段時間,獄友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他也記不住麵孔。
監獄給他派了工作,他就去做,給他發了食物,他就放進嘴裡。
他不知道辛苦,也分不出酸甜。
直到這天有人告訴他刑期已經滿了,他可以出去了。
出去?
趙海洋茫然地換了外麵生活的衣服,以及帝國官方發給服刑人員的基本生活物資,走出監獄的大門。
門外沒有迎接的人,他早就沒有了親人,至於朋友,誰還會和他這樣的人做朋友呢。
他其實已經死了,卻要再過幾十年才腐爛。
為什麼不能現在就腐爛呢,讓他爛到泥裡,這樣彆人就看不到他了。
趙海洋提著行李往前走,看到有個男人向他走來。
男人走到他麵前站住,笑道:“走吧,一起去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