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
“我說完了,兩位有什麼問題?”
看兩人都搖頭,李笑柏起身離開,會議室就剩兩人。
貝紉雪介紹起魔都的最近進展:“根據上午收到的電報,大叛徒汪衛目前還沒有確定來滬具體行程,但是隱湖提供了一個關鍵情報,就是中統叛徒李氏群會到安南迎接護送,所以我們隻要盯著李氏群,就能大概知道汪衛的行蹤。”
任風點點頭,“魔都站長王士鬆現在去了北蘋處理以前遺留下來的事情,我決定讓副站長趙立君任鋤奸行動組魔都分隊隊長,選拔精兵強將,監視李氏群,了解其動向,同時做好刺殺準備。”
“另外,督促安南的陳功書加快進度,如果能在安南解決,就不要拖到魔都。”
“畢竟,鏟除汪衛才是第一要務。”
貝紉雪表示同意,兩人商議一會,貝紉雪拿出幾本前幾期的《摩登文藝》雜誌,遞給任風。
“我定期讓人從魔都購買這本雜誌,設法寄到國統區,再寄來山城。”
她講述了兩名特工如何潛伏在租界的雜誌社中,如何傳遞消息。
任風隨意翻看雜誌,沉吟道:“傳遞消息的法子不錯,就是效率有點低,萬一遇到緊急情況怎麼辦?”
“首要目的就是確保隱湖不出事,其他人都可以犧牲。我同局座彙報過,局座意思,隱湖耐心潛伏,徐徐建功,以待大用。”
“明白了。”
任風喝口茶,繼續問道:“紉雪,俞誌勇這個組長似乎起不到什麼作用啊,你是怎麼考慮的?”
俞誌勇化名洪勇,擔任情報小組組長。
“他本來就是過去鍍鍍金的。”貝紉雪冷冷道:“要是讓他發揮作用,不出兩個月,隱湖就會暴露。”
俞誌勇是個官二代,財政部副部長的二公子,什麼德行貝紉雪自然知道,但局座親自安排,她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之所以將聯絡方式安排得如此低效複雜,一方麵要保護隱湖,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俞誌勇不靠譜。
“咳。”任風咳嗽一聲,官二代火拚,他得躲著點。
於是佯作未聞,似乎心思都在手上這本雜誌上,不斷翻閱。
他翻到“新女性情感”專欄。
“泥人?就是通過這篇文章傳遞消息?”
“不是,是通過後麵的現代詩歌欄目。”
任風奇怪道:“他一個主編,為何要寫這篇文章?是不是經費不足,掙錢貼補?”
貝紉雪沉默了。
她也想過這個問題,卻沒有答案。
泥人手裡沒有電台,所以他為何要如此,她也不知道。
至於說經費,小組的錢都給俞誌勇了,按理應該發到每個人手裡。
難道俞誌勇把錢給坑了?有這個可能。
貝紉雪淡淡開口:“李太常是個文人,我猜他是技癢了。另外,這份雜誌銷量不高,他作為唯一主編,肯定也承受來自老板的不小壓力。”
任風微微點頭,剛才李笑柏介紹過,李太常是國立交通大學文學係畢業的,在學校時就發表過不少詩歌和小說,算是個魔都文壇新秀。
民國二十六年被軍統秘密發展後,一直沒有啟用,幾個月前貝紉雪組建“隱湖”小組,人事處推薦了他,當時他剛剛應聘成為摩登文學雜誌的主編。
任風翻到詩歌欄目那頁,是一首現代詩,標題是《仿佛愛情》。
「八歲,到十八歲,有十年
十八歲,到二十八歲,是一生
二十八歲,到三十八歲,是三生三世十裡桃花」
“情詩?”任風微微坐直身體。
“對,隻有情詩才用來傳遞消息。”
“寫得不錯嘛,尤其前兩句!”任風忍不住誇讚一句。
他畢業於魔都滬江大學,這學校首開教會大學男女同校先河,現代詩歌在校園中自然很流行。
能成為局座的大秘,軍統筆杆子,文學素養自然是高的。
一首好的現代詩,是一種意境,一種熟悉的陌生感,是從無數人習以為常的日常中,提煉出來的,讓人醍醐灌頂的東西。
泥人寫得這詩,開頭彆具特色,意境悠長。
八歲之前,懵懵懂懂。
真正的人生,其實從八歲才開始。
八歲到十八歲,思想尚未成型,的確隻是過了十年。
但十八歲到二十八歲的歲月,則是人最燦爛的時光!
隨著年齡變大,人到中年,所有的理想,逐漸化為烏有,隻能在人情世故的不斷拋光下,越來越玲瓏,卻逐漸失去了有棱有角的神采。
而人到老之後,縈繞在心頭的,還是年輕時的激情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