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西院走水了!”
守衛們一愣,隨即顧不上搜查,紛紛衝了出去:“快去救火!”
陸明舒抓住這個機會,從門後閃出,翻窗而出。窗外果然有兩個守衛,但他們的注意力都被西院的火光吸引,正朝那邊張望。她趁機翻過院牆,落在隔壁的院子裡。
她沒有停留,沿著來時的路線迅速撤離。身後,侯府裡一片混亂,救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她知道,那場火不是巧合,很可能是影七或者柳青為了救她而放的。
一路狂奔,翻過幾道牆,穿過幾條巷子,終於回到了廢棄院子附近。她在一個陰影裡停下,警惕地觀察四周,確認沒有尾巴,才翻牆進入院子。
柳青正在院子裡焦急地踱步,看到陸明舒回來,明顯鬆了口氣:“你沒事吧?”
“沒事。”陸明舒喘著氣,“剛才的火……”
“是影七放的。”柳青壓低聲音,“他看到有更多守衛朝侯府集結,知道你可能暴露了,所以製造混亂幫你脫身。”
影七……他又救了她一次。
兩人下到密室,影七已經在那裡等著了。他看到陸明舒平安回來,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有什麼收獲?”他直接問。
陸明舒從懷中取出那封信和玉佩,遞給影七。影七接過,就著油燈看了一遍,眉頭微皺。
“陸沉舟果然預料到了。”他說,“但這封信……太簡單了。他應該知道更多。”
“什麼意思?”陸明舒問。
影七將信放下,看著陸明舒:“陸沉舟在信中讓你不要追查鐵盒的事,讓你離開京城。這說明他知道鐵盒裡的東西會帶來危險,也知道有人在找那些東西。但他沒有說那些東西是什麼,也沒有說誰在找。這不像他的風格。”
陸明舒想起陸沉舟溫潤如玉但又心思縝密的性格,確實,如果他真的想保護她,應該會告訴她更多信息,讓她知道該防備誰。
“除非……”影七沉吟道,“除非這封信不是他自願寫的。或者……他寫了,但被人修改過。”
“被人修改?”
“你看這封信的筆跡,”影七指著信紙,“確實是陸沉舟的,但有些字的筆畫不自然,像是……在緊張或者被脅迫的情況下寫的。”
陸明舒仔細看去,確實,有些字的最後一筆有些顫抖,不像陸沉舟平時工整的筆跡。
“而且這枚玉佩,”影七拿起那枚羊脂白玉,“是陸沉舟從不離身的東西。他留下這個,可能不隻是為了證明身份,更是為了……傳遞某種信息。”
“什麼信息?”
影七將玉佩舉到油燈前,仔細查看。玉佩通透溫潤,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他看了很久,突然手指在玉佩邊緣某處按了一下。
“哢”的一聲輕響,玉佩竟然從中間分開了!裡麵是空心的,藏著一張極薄的絹紙。
影七小心地取出絹紙,展開。絹紙上用極細的筆寫著幾行小字:
“吾被困於周府地牢。鐵盒在長春宮。欲救吾,需先取盒。切記:勿信周顯,勿近影七,真相在盒中。沉舟。”
陸明舒的心跳幾乎停止。陸沉舟在周府地牢!鐵盒在長春宮!而且他警告她不要相信影七!
她猛地抬頭看向影七,眼中充滿了警惕和懷疑。影七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很複雜,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密室裡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油燈的火苗跳動,在三人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陸明舒突然開口,聲音冰冷,“你知道陸沉舟在周府地牢,知道鐵盒在長春宮,但你一直沒說。”
影七看著她,沒有否認:“我知道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哪一部分?”
“我知道陸沉舟可能被關在周府,因為周顯抓人後習慣關在自己府裡審訊。”影七緩緩道,“我也知道鐵盒可能在宮裡,因為最後接觸鐵盒的是長春宮的人。但我不知道具體位置,也不知道陸沉舟留下了這樣的信息。”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陸明舒聽出了一絲……受傷?是因為陸沉舟不信任他嗎?還是因為彆的?
“陸沉舟為什麼讓我不要相信你?”她問。
影七沉默了很久,久到陸明舒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因為十年前,”他最終說,“我曾經做過一件事,讓陸沉舟失去了對我的信任。”
“什麼事?”
影七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悔恨:“宮變那夜,我奉你父親之命護送你和鐵盒離開。但在半路上,我遇到了伏擊。為了保住鐵盒,我……把你交給了一個路人,讓他帶你去安全的地方,而我引開了追兵。”
陸明舒愣住了。這件事,影七之前說過,但沒說得這麼詳細。
“但我沒想到,”影七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那個路人……是周顯的人偽裝的。他把你帶走了,交給了周擎。如果不是陸遠征及時趕到,你可能已經……”
他沒有說下去,但陸明舒明白了。因為她被周顯的人抓走,陸沉舟認為影七背叛了他們,或者至少是失職。所以他不信任影七,所以在信裡警告她不要相信影七。
“那你後來為什麼又回到影衛?”柳青問,“如果你真的失職了,影衛應該不會再用你。”
“因為我用了一個秘密換回了自己的命和地位。”影七的聲音裡充滿了自嘲,“我告訴新帝,我知道先帝密詔的內容,也知道三皇子謀反的全部證據在哪裡。作為交換,他讓我繼續擔任影衛,但必須在暗中為他辦事。”
原來如此。影七不是完全清白,他也有自己的秘密和交易。這讓陸明舒的心情更加複雜——她該相信他嗎?一個曾經失職,現在又在為新帝辦事的人?
“那你現在,”她看著影七,“是在為新帝辦事,還是在為真相辦事?”
影七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坦蕩而堅定:“我在為十年前所有枉死的人辦事。新帝也好,周顯也好,長春宮也好,所有該負責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陸明舒看著他,突然想起了父親信中的話——“影七是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如果影七真的在隱瞞什麼,父親不會這麼信任他。
也許,父親知道影七當年的苦衷。也許,父親相信影七最終會站在正義這一邊。
“我相信你。”陸明舒最終說。
影七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深深的動容。他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但那種無聲的信任,比任何語言都有力量。
“那現在怎麼辦?”柳青問,“陸世子在周府地牢,鐵盒在長春宮,兩個地方都守衛森嚴,我們怎麼救人取盒?”
影七沉思片刻:“周府地牢我去過,那裡戒備森嚴,硬闖不可能。長春宮更是後宮重地,外人進不去。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能同時解決這兩個問題的計劃。”
“什麼計劃?”
影七看著陸明舒,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你需要進宮。”
“進宮?”陸明舒一愣,“怎麼進?”
“以宮女的身份。”影七說,“長春宮最近在招新宮女,這是混進去的最好機會。一旦進了長春宮,你就有機會找到鐵盒。同時,我可以在外麵製造混亂,引開周顯的注意力,然後趁機潛入周府救人。”
這個計劃很大膽,也很危險。但陸明舒知道,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什麼時候開始?”她問。
“三天後。”影七說,“長春宮的招募三天後開始。在這三天裡,我會教你宮裡的規矩和禮儀,教你如何在宮裡生存。記住,一旦進宮,你就是另一個人了。不能再是陸明舒,也不能是明月,隻能是一個普通的小宮女。”
陸明舒點點頭。她已經習慣了改變身份,習慣了偽裝。這一次,不過是從逃亡者變成宮女,從影衛變成潛伏者。
“那柳先生呢?”她看向柳青。
柳青笑了笑:“我在外麵接應。如果你們需要幫助,或者出了意外,我會想辦法。”
分配好任務,三人開始詳細規劃。影七拿出一張更詳細的皇宮地圖,指出長春宮的位置和可能的藏匿地點。柳青則開始準備陸明舒進宮需要的身份和路引——這些對他來說不難,他認識一些在宮裡當差的人。
夜深了,但密室的燈光一直亮著。計劃在一點點完善,細節在一點點敲定。而陸明舒的心,也從最初的茫然和恐懼,漸漸變得堅定。
她知道,這將是她最危險的一次任務。但她沒有退路。
為了陸沉舟,為了父親,為了所有等待真相的人。
也為了……贖罪。
三天後,她將踏入那座吃人的宮殿,去完成她必須完成的任務。
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更深的陰謀,更危險的敵人,和更艱難的抉擇。
【生存時間倒計時:16天10小時15分33秒……】
倒計時無聲跳動。而新的一天,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