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沈滄的回答還在繼續“我飾演的九皇子嚴熾其實是個比較複雜的角色,他在慶瑞十五年的十二月登基,但八月份的時候太子還是他的大哥,他稱帝後立刻改年號為延光,這個時間段和舉動一直被史學家反複討論”
九皇子登基,改年號為延光。
顧長行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記得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九殿下,嚴從明。
嚴從明開府之後曾經親自來找過他,要買一個消息。他是天潢貴胄,自然做了喬裝打扮,但周身氣度卻遮掩不了,在細節處露了陷。他那時混不吝的厲害,隻道是江湖不問朝堂事,點破了對方皇族的身份,一壺秋露白送了客。
他是江湖裡的自在客,無邊風月裡的渾人,當初並不曾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嚴從明那時要買的是什麼消息?後來呢?
是了,後來江湖動蕩,朝野變幻莫測,人人都卷進一張看不見的網裡,誰都想分一杯羹。他和一醉遠赴邊陲,鼓亭抬屍,佛偈無解,上巳走水,他們好不容易自烈火中逃出生天,返回中原途中才知道風月齋被朝廷查封,他成為懸賞千兩黃金的通緝犯,天子令下的緝影司派出排名第六的徐州和、排名第一的華影追捕他歸案。
再後來,空山寺被圍,青梧樹被燒,萬鈞雷霆落如狂龍。
“百科說旭朝是1268年到1405年,慶瑞十五年得具體算啊,反正差不多七百多年吧,怎麼了嗎?”
張曼曼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將顧長行如從一場大夢中驚醒。
前塵往事倏忽散儘。
眼前光影交織,人人都打扮的光鮮亮麗,舞台大幕上畫麵流動,恍若琳琅仙境。
那一夜怒龍般降下的驚雷,竟然把他們送去了七百年後。
何等奇異。
“···啦啦啦啊啦——”
一陣突兀的音樂旋律活潑地響起來,顧長行還有些恍惚,被猛然響起的電話提示音徹底拉回這個七百年後的現世,他的手機還是默認的鈴聲,動靜不算小,很是引人側目,前排一個女孩兒皺著眉轉過頭,提醒他說要靜音。
他匆匆道了聲抱歉,趕忙接了起來,沒讓那陣音樂聲繼續唱下去。
“花照水出事了,快回來。”
是一醉的聲音,全然沒有平素的戲謔和溫文,簡單,乾脆,嚴肅,幾乎像是換了一個人,抹去麵上丹青粉飾的脈脈春光,露出底下森冷的鐵壁。他了解一醉,隻憑這句開頭他就明白事情一定是滑向了一個全然不可控的深淵,否則一醉絕不會這樣說話。
顧長行的心猛然墜入了穀底,他終於知道那種不好的預感所為何來了。
“怎麼回事?”
“一言難儘。”一醉頓了頓,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無端顯得漫長的沉默,隱約聽得見一點人聲的吵鬨,似乎還有漫卷過的風聲,吹地人心裡發涼。過了一會兒,他才好似組織好了言語,儘量用一種平穩的聲調來闡述這個事實,語氣中還有一些微不可查的安慰之意“長行,旭朝至今,已有七百年了。”
顧長行有一刻覺得好似渾身血液都被凍結了。
他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讓花照水知道這個事實,花照水卻已經先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顧小哥沒事吧?你臉色好差啊!”張曼曼覷到顧長行的臉色,小聲地關切了一句,後者突然從座椅上站起來,嚇了她一跳。
“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了。”顧長行衝她扯了扯嘴角,姑且算是一個笑,唇色蒼白的厲害,張曼曼還想再問,台上已經進行到了下一個環節,她被身邊的朋友扯住了手臂,半句問話淹沒在了轟然的掌聲裡,隻一晃神的功夫,就哪還有顧長行的影子?
“走的這麼快啊。”她小聲嘀咕了一句,想了想,掏出手機給顧長行微博發去一條私信好好休息,注意身體哈。然後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舞台上,易還安和平仔一起推了個漂亮的漸變藍蛋糕出來,說是準備讓沈滄許願。
於是剛剛那一點小波瀾,就像從荷葉上一顆露珠翻下了湖麵,隻濺起一朵漣漪,就悄無聲息地歸於平靜,不再被人提起了。